些许日子后,祖公略剿袭陵王返回,虽然陵王的兵马给他打的七七八八,怎奈陵王再次逃脱,跑进茫茫长青山隐匿,搜他犹如大海捞针,祖公略遂班师。
与此同时,太上皇也从京城赶了来,听闻白素心仍旧活着,他决定亲自上山相迎。
善宝已随祖公略入住由王府改建的行在,虽然祖公略一味的强调不要劳民伤财,行在仍旧富丽恢弘,于雷公镇这样的小地方,行在显而易见超拔于一切,甚为突兀。
太上皇莅临,也入住行在。
上山迎接白素心前一晚,祖公略陪太上皇于庭内漫步,父子两个,为着明天的事,同时难以安寝,夜过二更,毫无困意,索性并行于月下,后头跟着一干太监宫女,连纱灯也不点,就着月色,一老一少,天下权威至极的两个人,同样的玉树临风,同样的卓尔不群,同样的傲岸不羁。
听闻白素心是为了拒绝祖百寿近身才给关入祖家后花园,继而被白老爷子救走,太上皇非常高兴,白素心对他忠贞不二,更是守身如玉,当下决定:“昭告天下,追封白氏素心为贞烈皇后。”
如此,白素心有了皇后的封号,而今她儿子做了皇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嫡母皇太后,位居生母皇太后之上。
祖公略有疑虑:“父皇忘记,现下的嫡母皇太后是曾经的马贵妃。”
太上皇当然不会忘记,大手一挥:“她不过是你的养母,更无皇后封号,做嫡母皇太后与祖制不符,降为皇太妃罢。”
这样翻云覆雨,祖公略实在不赞成,又晓得说服不了父皇,唯有由着他了。
突然间,祖公略猛地想起一事,眉头突突,心内升起一股不祥来,对太上皇道:“历来皇后的封号只在故去之后。”
太上皇高兴之余竟然疏忽了这样大的事,当即变了脸色,只感觉周身的肉都在跳动不止,方才脱口说追封白素心为贞烈皇后,是感念白素心对他的忠贞,不曾想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忙替自己圆场:“健在的皇帝还不是生前就需要修建陵墓,既然你觉着不妥,那就算了,不过你娘仍旧是嫡母皇太后,这可是谁都不能更改的。”
祖公略并无异议。
太上皇忙将话题转了,聊起善宝来,如今她有了祖公略的骨肉,这也是皇家血脉,所以太上皇再怎么不喜欢,也还是顾念善宝腹中的孩儿,对祖公略道:“善氏封了皇后,皇后之外还需其他妃嫔,眼下各品官之女陆陆续续进京了,只等你回去便开始选秀。”
为着此事,善宝已经问过祖公略,这是祖制,祖公略两下为难,听父皇说,斟酌道:“不如,过几年再说罢,如今陵王未除,而我亦是初登皇位,连大臣认识的也没几个,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却大搞选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让臣民寒心。”
太上皇颇不以为意,更觉着差不多是善宝在横加阻挠,撂下脸道:“你虽然是皇上,爹娘都在呢,民间百姓之家,婚事也是父母之命,所以,此事你别管了。”
没谈出个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次日清晨,迎接白素心下山的事宜一切就绪,太上皇更是四更天便起来,大早晨的沐浴一番,特意加了几片玫瑰花瓣在木桶里,又让宫女把衣裳用龙诞香熏了半天,斑白的头发梳得油光铮亮,穿戴整齐,还不停的问随扈而来的大太监曹公公:“指甲可干净?这身衣裳是不是有点窄了?朕,老了罢?”
曹公公眯着笑眼:“各处都干净得就像才出水似的,衣裳虽然是太上皇年轻时初遇皇太后的那一身,也还不算窄,刚好合体,太上皇也不老,正直壮年,再生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太上皇就哈哈一笑,骂曹公公:“老猢狲,尽捡中听的说,朕的余生,只想同素心朝夕相处,或谈诗词,或抚琴或弈棋或信马由缰到处游玩,朕把余生补偿给素心。”
曹公公奉承道:“老奴是没见过皇太后,老奴觉着让太上皇如此钟情,定是倾国倾城。”
太上皇微闭双目,沉浸在同白素心初识的那一场,杏花如雨,纷纷而落,花雨下,佳人怀抱古琴,仿佛从天而降的九天仙女,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像个毛头小子,迫不及待的跳下马去,唐突的道:“敢问姑娘芳名?”
怀抱古琴的佳人怔忪间怯怯答:“白氏,素心。”
那样玲珑如玉、素雅似竹、干净若荷的女子,就应该姓这样的姓氏叫这样的名字,从此后,他心里再放不下别的女人,后宫佳丽三千,他只夜夜怀念此一人。
也因此,虽然朝中不乏对祖公略登临皇位的非议者,他也并未七老八十,却以身体不适为由传位给祖公略,他是想用天下来弥补对白素心的亏欠,因为祖公略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而今她活着,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她还活着更好的事了。
太上皇仰头长叹,不是悲伤不是哀戚而是感慨,想自己从做皇子太子到皇上,杀伐决断从不含糊,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无数,国师亦曾给他建议,希望他从此吃斋念佛,超度那些死在他手上的魂灵,以绵延自己的福寿,他觉得国师的话纯属无稽之谈,但白素心活着,他决定迎回白素心后,吃斋念佛之外,从此再不杀一人,以此换他与白素心的余生安宁快乐。
外头进来了祖公略,见太上皇穿的衣裳式样有些老旧,还有点狭窄,他微微琢磨,也叫了然,这衣裳带着岁月的痕迹,必然是岁月那头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