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年还有一个来月,张野花了几天把码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干脆就住到高家来,正式开始了他的读书生活。
按说这没成亲的男女连面都不能见的,更不要说这都住到一个家里去……但张野不是别人,是这一带的张老大,小混混出身,那么大的码头他都带人建起来了,还帮了好多人,后面又莫名其妙地去坐牢了,最后还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就是一个奇人,一个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人,一个做什么大家都觉得还能接受的人。
张野还真的是从《三字经》开始。一开始高老抠自然是拒绝这样的学生的,但抵不住张野脸皮厚啊。他一开始就拿了本《三字经》坐在火盆边看,一边看一边念,结果三个字错两个,到了第四个压根念不下去了,就去问也坐在火盆边烤火的高老抠,高老抠正穿着他孝敬的新棉衣呢,能不说?好了,有其一就会有其二,说着说着,高老抠干脆带着他读。
到了写字的时候也是,张野先是去胡乱写了几个,肯定的是,从握笔到落笔,就没一处是没毛病的。高老抠看了几次也看不下去了,就走过去纠正。
高四两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他兜里揣了些花生瓜子,送桂花过来跟曼青做针线,他自己就去找张老大,结果看到那两人站在案前规规矩矩地写字,惊得手上的一把花生都掉了下来。
“老大,这太不像你了!”
张野横了他一眼,心里也是恨死这不听话的毛笔了。明明高老抠写下去是一横,四平八稳的,怎么他一笔下去就成了一条弯弯扭扭的河流了呢?所以这会儿看到本来就看不顺眼的高四两,他很不爽。
既然很不爽,那就让别人也不爽一下。
——读书写字这么难,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来遭罪呢?是了,最好把高四两也弄过来,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嗯,再去问问其他人,如果还有人想学的话也可以来。
这个最好去问问高爷爷,他是村长。
那,要不要干脆办一个村学?高老抠闲着也是闲着,或许让他来教教书,可以让他更加长进呢?
想到这里,张野看高四两的眼神就变了,还阴阴地嘿嘿笑了几声,笑得刚把掉在地上的花生捡起来的高四两手一抖,那可怜的花生又掉了下去。
这个主意除了高四两,就没有不拍手称快的!高爷爷立即挨家挨户去说了说,不到三天,高老抠家就聚集了不限年龄的十来个想读书识字的人。
当然,这件事张野压根就没跟高老抠说。他一边办事,一边去镇上给高老抠弄来了好几坛好酒,又买了新棉袄,还给买了个耐用的暖手炉……
于是穿着新衣服、捧着手炉的高老抠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一群求知若渴的大小学生们,惊讶得半响没说话。
……他还能说啥?
感谢他的准女婿,给他找了这么一堆活干。
前两天就张野一个人,那个时候他们还可以围在火盆旁,一边看书一边说话;两天后多了一高四两,勉强还能在火盆旁凑活,但大部分时间要到书桌前了;五天后,看着十来个参差不齐的学生,高老抠只好把堂屋重新布置,张野搬来了一张长桌,村长干脆叫人又做了三张长桌来。
好在高家的堂屋够大。
来读书的都是跟张野或者是跟桂家关系还不错的,也不想光占便宜,就去问高老抠收不收束脩。高老抠一向不占铜钱臭,被这个问题问的脸红耳赤。最后还是张野出来解了围:年前就都不收了,大家只要送点炭啊零食的啊来就行。年后再说。
曼青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好,年后就干脆让高老抠开个村学,带一帮学生们念书——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天天清高和跟鸡鸭打交道。
从此高家就热闹了起来。这边高老抠,哦不,现在是秀才公了,在堂屋里忙得不亦乐乎,曼青就和桂花、桂婶,还有好几个读书人家的娘子、娘什么的,一起坐在厨房旁边的小餐厅里,把窗户关了,也生一个火盆,大家围坐在一起,嘻嘻哈哈个没停。
好几次高老抠都派人过来,叫这群女人小声点,别打扰他们念书。女人们当时说好,但一聊得开心往往又会忘了,周而往复。
还有的女人不放心或者说不相信自家的男人(娃)能安心读书,躲到门边去偷偷看,一会儿就被发现,然后哄出来,接下来又是一阵哄笑。
总之,热闹得很。
张野看得常常皱起眉头,发现这样读书不太像话,于是经常不管前面怎么闹,他领了任务就跑到后面书房去了。高四两本来就无心读书,干脆跟其他人一样,嘻嘻哈哈地学一点。
到了年前五天,高老抠被烦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之后,大手一挥,放假了。
来热闹了快一个月的学生们,呼啦一下,麻雀一般飞出了高家。
村长留了下来,找了高老抠和张野,谈来年的办学计划。
这些曼青是不知道的,她现在跟周婶两个一起,为过年做准备,忙得不亦乐乎呢。
今年村里不少人家都挣了点钱,有的宰一整头猪,有的几家合起来来宰一头猪……这几天正是杀猪的时候,家家都来高家,请他们去吃杀猪菜。高老抠那么高冷的人肯定是不会去的,曼青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凑到人家家里跟一群大男人去吃,于是张野赫然以高家人自居,关系好有空就去吃一顿,没空就自在地回绝了——于是村里人知道了,纷纷送点猪肉过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