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长歌门世纪宅男杨青月还是没有从他那个偏僻的院子里走出来。
他把琴递给任知节之后,也不回去洗面束发,就以披头散发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似乎驱去了最后一丝倦意。他看了任知节一眼,从门外石梯下抄出一把扫帚,慢慢地走到院中央,弯下腰,将院中之前被任知节战八方弄得的乱七八糟的落叶扫至一堆。
抱着断了丝弦的琴,看着琴主人扫地,任知节心中愧疚难当,她想了想,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杨青月扫地的动作一顿,然后扭过头来看他,唇角微微一勾,说:“做这些,你没有我擅长。”说着,他指了指任知节怀中的琴,提了提手中的扫帚。
被人怀疑连地也不会扫的任知节眼睛一瞪,正想在院中再找出一把扫帚来为自己正名,杨青月却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先回去吧。”
任知节看他披头散发还未换衣的样子,以为他还要洗漱一番,便点点头,说:“待会儿记得来怀仁斋吃烤羊肉啊。”
杨青月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
任知节一愣,正要再问,杨青月却说:“你把琴修好给我送来的时候再给我带一些你说的……”他想了想,然后又笑,“带一些你说的烤羊肉吧。”
他说完,继续弯腰扫地,他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此时并没有按在丝弦之上,而是持着一把竹枝编制的扫帚,扫帚制作粗糙,远不似古琴那般精致,然而他扫地的动作却异常熟稔,似乎跟弹琴一般,做了许多年。
任知节想问为什么没有下人来帮他整理院子,但还是憋了回去,杨青月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处于睡梦中便能操琴伤人,武功高强之人还好,若是换做普通人来,像思齐书市那个书商一样被琴音震昏三天三夜那还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任知节便点点头说:“那你等我几日,我把琴修好了便送来。”
杨青月闻言扭过头看他,乱发之下的长眉扬了扬,说:“你可得快一点才行,没有琴我都不能睡觉的。”
任知节:“……”
肩负着杨家大爷睡眠质量好坏重任的任知节只得匆匆抱着那把琴冲出杨青月的宅子,临走之前还能听见杨青月的朗笑声从背后传来,那笑声一如既往地笑得她脸黑如锅底。
她一脚踏出门槛,回过头去看杨青月,杨青月一头散发,一身白色中衣,一手持着竹编扫帚,与长歌门偏偏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估计在长安城里晃一圈就能收到无数都城人民怜悯他而丢给他的开元通宝。偏偏他又长得英俊,在江南富庶之地养得比常在西域风吹日晒的任知节还要白皙光滑的脸颊,五官精致,与杨逸飞极为相似,眼中却又带了一丝不羁,偶尔含有丝丝戾气,这是其他温文儒雅的长歌门人所不具有的。
任知节忽然想到之前杨青月所说的,他于梦中踏遍山河,也于梦中与人战斗,她忽然对他梦中的所见所历有了些许兴趣。
待任知节回到怀仁斋,还没走进院子,便先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烤羊肉鲜味儿,她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如梦如幻的表情,往前走了几步,便能听见院子里隔着围墙都能传出来的喧哗声,她拐进半月拱门,刚好看见周宋仰着脖子,正在吹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下其中一小块儿。
“师兄!”她叫了一声,周宋保持着咀嚼的状态扭过头去看她,在看见一身银甲红袍的高挑少女怀中抱着的那把古琴之后,他手一抖,整块羊肉从竹签儿上脱落,掉进了他嘴里。
任知节:“……”
周宋:“……”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宋忙不迭地吐出那块羊肉,跳着脚呼喊道:“水!给我水!好烫!烫死我了!”
一个长歌门女弟子忙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他,他捧过木瓢便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这场小意外引起院内其他人的注意,众人原本正各坐在胡凳上吃着烤肉,此时都看着周宋直笑,韩非池嘲道:“瞧你那馋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歌门闹饥荒了。”
周宋总算缓了过来,他放下水瓢,下巴上还是湿淋淋的,他委屈地说:“我才不是嘴馋呢。”他转头望向任知节,“是师妹吓到我了。”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向站在院门口的任知节,只片刻,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大了,嘴巴也微微长大,幅度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只有双目蒙着绿纱的康念十分好奇地问:“怎么了?知节怎么了?”
一脸懵逼的任知节:“……”
此时她也很想问到底是怎么了。
坐在树下,一袭白衣翩翩,手中并没有羊肉串这等画风不符之物的杨逸飞在看见任知节怀中抱着的古琴后,略微一愣,随即笑道:“知节师妹抱着的这琴,看断纹和漆,是兄长的吧?”
任知节点点头,说:“嗯。”
她话音刚落,院中一个长歌门男弟子已经惊讶出声:“大爷将他的琴送给了知节姑娘?!”
院内众人大惊,任知节循声望去,那男弟子正是周宋之前说的对长歌门内大小八卦熟记于心的张婉玉之徒林文成。
……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伸出尔康手:“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天,任知节不仅献出了在怀仁斋养得油光水滑的白山羊一头,还献出了使长歌门上下激情满溢奔走相告喜闻乐见的八卦一条。
虽然当天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