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荀文若,颍川颍阴人,任知节初来之时,便在李夫人口中听说了此人大名,他举家迁往冀州之前,曾告知乡里,颍川自古乃是四争之地,迟早兵祸相及,以至于任知节在颍川流民群中颠簸的时候还曾感叹过,此人真乃神棍。
后来听郭嘉说,荀彧与他同出自颍川太守阴修门下,两人感情甚笃。任知节看看郭嘉那不着调的样子,觉得这人的朋友,应该,也不怎么着调。
只是如今看着郭嘉与荀彧饮酒,两人虽然都是文士打扮,相貌不凡气质儒雅,但郭嘉却饮得豪放不羁,稍稍喝上了脸,眼中便带了戏谑,说:“文若兄,你走后,阳翟城中的姑娘们莫不每日念叨着,我再去万金窟中看歌舞,别人道我身边没有了荀家公子,都没有兴致了呢。”
任知节:“……”
实际情况是万金窟的姑娘们都围到了任知节身边。
而荀彧闻言,只是笑笑,道:“奉孝,知节还在旁边。”
郭嘉一挥手:“无事,我去万金窟的时候,知节也在旁边。”
荀彧:“……”
任知节咳了一声,说:“表兄酒品不佳,我担心他酒后失德便一路跟随。”郭嘉飘过来的眼神让她想到自己扛着郭嘉回去的事儿,她心虚地啜了一口酒,又说,“不过,万金窟的姑娘们跳舞确实好,个个身姿曼妙,眸中含情,尤其是桃姬姑娘,每一扭腰肢都如同落英飞舞,我都要看醉了……”她说到后面,眼神已经放光。
荀彧:“……”
良久,荀彧笑着摇摇头,又看向郭嘉:“奉孝,知节乃是女子,况且尚还年少,万不可再胡闹,带她去烟花之地了。”
郭嘉勾了勾唇,将盏中热酒一饮而尽,道:“表妹想去,我便带她去。”他顿了顿,视线移到任知节身上,“虽然带表妹去逛伎馆,似乎表妹都要比我受欢迎。”
任知节木着脸:“……表兄你这是嫉妒吗?”
郭嘉笑了一声,道:“我怎么会嫉妒,我郭奉孝天生不知嫉妒二字如何写。”
任知节幽幽地说:“可是每次舞姬们都围着我的时候,我觉得你一脸落寞呢。”
郭嘉笑容不变:“只要那时表妹还记得备受冷遇的表兄,表兄我就十分满足了。”
任知节啧啧摇头:“在喧闹之地却仍感寂寞,只能闷闷喝酒的表兄,想想就十分可怜呢。”
郭嘉:“……”
荀彧笑着看这俩表兄妹斗嘴,然后给两人各斟了一盏酒,道:“如今乃多事之秋,洛阳已被焚尽,青州黄巾余孽仍在,长安董卓祸乱朝政,奉孝初来濮阳,谋事于明公帐下,还是克制一点好。”他举起酒盏,向郭嘉之意,“这一杯酒下去,奉孝便不要再饮了。濮阳的伎馆,也不要再去了。”
他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郭嘉忽地捧住了心口,伤心欲绝:“文若兄,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荀彧笑着点点头:“对你,是该狠一狠了。”说着,他望向任知节,“知节,你也要好好看住奉孝,别让他喝酒,也别让他去伎馆了。”
任知节点头犹如鸡啄米。
而到了晚上,换了一身衣裳的表兄妹俩大摇大摆地进了濮阳城伎馆,看了歌舞饮了美酒,任知节身边更是坐了濮阳城有名的舞姬,舞姬为她斟了杯酒,她取过豪饮而下,然后看向坐在旁边独自喝酒的郭嘉:“这样真的没问题?”
郭嘉一挑眉:“有什么问题?”
任知节抽了抽嘴角:“万一文若兄知道了……”
“文若兄老实人,从来不喜这种场合,平常都是在家熏香读书,他如何得知我们俩当天就来了此地。”郭嘉品了一口酒,摆了摆手,“来来来,喝酒喝酒。”
任知节一听,安心下来,也乐滋滋与他碰了杯。
老实人荀文若的劝诫也早被不老实的两个人抛到脑后去了。
开春来,捱过冰雪融化那几天,便渐渐回暖了,畏寒的郭嘉脸色也算是终于好了一些,总不似冬季时一样苍白了。
因此时长安尚有董卓肆虐,而青州却有黄巾余孽复苏,兖州郡县连连失守,曹操作为东郡太守,少不得谋划一番,郭嘉便常常出入太守府。
而任知节虽初至濮阳时得曹操赞许,却因身为女子,尚且年少,曹操帐下几员大将并没有把她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她也懒得在冬末春初时冒着大风跑那么远去遭那几人白眼,便每日窝在曹操为郭嘉置的院子里,练练枪,扯扯郭嘉种下的花花草草,偶尔去看看歌舞,日子也算是过得惬意。
刘二自见过她在院中练习枪法之后,心中偶像除了郭嘉之外,又加了一个她,每日变着花儿地烧各种各样的菜式,只让吃人嘴短的任知节变着花儿地夸奖刘二厨艺。只是郭嘉忙着为曹操出谋划策,常常赶不回来,一桌子好菜皆下了任知节一人肚子。
时间久了,任知节也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抱着郭嘉啃的米虫,总想着什么时候去太守府接一回郭嘉,让他看看表妹对表兄的一番关切之意。
这日她用完饭,外面便下起了小雨。
她撑开窗户,看了半天,看着小雨将院子里被大风吹了一身灰尘的花花草草洗净,而雨越下越密集,一时半会儿也没停的意思,春日小雨细如牛毛,平常任知节也不会在意,只是郭嘉畏寒,淋了雨再被风一吹,少不了着凉发热折腾几天。她拉下窗户,从门口找出两把油纸伞,便匆匆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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