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侯府的掌家人沈天因与其弟沈云平定燕国北疆有功,先帝封其为安北侯,于帝都赐府邸一座,封地沃土雍邑,其弟沈云则是封为燕国大将军,其殊荣不在沈天之下。
安北侯府的大公子,即是安北侯沈天的嫡长子沈奕,平素里安北侯最是中意这长子,但凡他不在府上的时日,这府上大小事情一律交给这大公子来掌管。
沈天数日前离开帝都到封地雍邑去观走,现下这安北侯府的掌家人便是这沈大公子沈奕。
而沈奕,从素心与朱砂还未被接回安北侯府前便极力反对沈天将她们接回来,是以沈奕对她们二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朱砂看着走在家丁高高撑起的油纸伞下的沈奕,出于为素心着想,她抬脚跨出了门槛,站到了屋外廊下,看着他愈走愈近,心里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让这在安北侯府里只一人之下的尊贵大公子到这梨苑来。
他从来就不屑靠近这梨苑,如今他却亲自到了这梨苑来,且还是在此夤夜之时,想来必是安北侯府了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他怎会低下他那高傲的下巴到这让他嫌恶的地方来,且还是女人的院子。
是因为三姨娘的事情?
想来不是,三姨娘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他断断不会为了三姨娘事情便来这梨苑走一趟。
梨苑不大,是以还不待朱砂思忖出因由,大公子沈奕便已来到了堂屋前。
只见他身穿一袭银丝绣暗花的深灰色广袖锦袍,扣一缀玉腰带,眉清目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般的人看起来清新俊逸,却不知这样英英玉立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人心,向来都不会剖出来给人看的。
朱砂没有错过沈奕看她时眼里的那抹深深的鄙夷与愠怒,只不过她瞧见了也只当做瞧不见,对其微微垂了垂首,有礼道:“朱砂见过大公子。”
朱砂说的是“大公子”,而不是“大哥”,这让沈奕脸色变得更是阴沉,嘴上却是温雅道:“妹妹不必如此多礼。”
朱砂心下冷笑,从来都觉得连唤一声她的名字都觉得有失身份的沈大公子现下却温和地唤她一声妹妹,真是有如晴天响雷般难得。
朱砂在看沈奕时稍稍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夜色沉黑,却有风灯照明,破开了夜色,朱砂在沈奕身后的夜色里瞧见了另一把油纸伞,及油纸伞下的一抹黑色身影。
看身形,是名男子,只是男子的容貌匿在微微压低的油纸伞下,让人无法瞧见。
朱砂这一眼看得匆匆,抑或说她本就不在意沈奕的身后是跟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或是更多的人,亦不在意这人是何身份竟能让沈奕夤夜将他领进这女眷居住的后院来,是以她并未注意到,她说出“朱砂见过大公子”这句话时,那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身子轻微地颤了一颤。
只听朱砂又是客气有礼道:“不知大公子夤夜带这般多的人前来朱砂这梨苑,是为何事?”
沈奕看着朱砂的眼神更阴沉了,也更愠怒,先撇开她竟敢无视他的命令且还打了他的人不说,单就她这见到他非但不惊不惧且还十分冷静淡然的模样就能让一直不屑她的沈奕心中直有一股火苗在往上窜,更何况还是在那个人面前。
沈奕正要说什么,却被别人抢了先。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赖在堂屋里不肯走的小白。
只见小白用手撑着下巴,翘起的腿一前一后的踢摆着,一副懒洋洋的口吻道:“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当然是朱砂姑娘方才无视了沈大公子的命令没有听话地到前厅去,不仅如此,还扭断了前来的家丁的手,所以沈大公子就只好亲自出马了,你们都不用感谢我替大公子说了实话,否则我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小白说完话,还不忘做了个惭愧的动作。
虽说小白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向来都是不中听的,是以前来的家丁们傻了眼,沈奕那张看起来清新俊逸的脸脸色难看之极,甚至有些扭曲。
沈奕面色阴沉之极,看向一派惬意地坐在堂屋里的小白。
他自然听了方才家丁们给他说的这梨苑里的人和事,未出阁的女子房里出现了陌生男人,这无论如何看都是家丑,家丑本不该外扬,可偏偏那个人非要亲自到这梨苑走一遭可以,否则他又怎会亲自到这根本就不配他靠近的梨苑来。
而这一回,依旧不待沈奕说话,他这即将要出口的话又被别人的话抢先了一步。
这次抢了他的话的人不是小白,而是小家伙阿离。
只见方才被朱砂从面前拂开的阿离又跑到了朱砂面前,还是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昂头紧紧盯着沈奕,警惕道:“你是坏人!你要欺负阿离的娘亲!阿离不会给坏人欺负娘亲的!”
阿离的话让沈奕脸色发怒,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能忍着,盯着朱砂冷声道:“妹妹可否与我解释一番这是怎么一回事?妹妹自己不注重名声,万莫让安北侯府也没了名声。”
虽是质问,可沈奕这话说出来,倒像是给朱砂先扣了一顶不知廉耻的罪帽。
只听小白又抢着道:“沈大公子可是耳朵不好使?该是让安北侯请御医来帮大公子看看耳朵了才是,没听阿离喊了朱砂姑娘为‘娘亲’么?这娃娃,自然就是朱砂姑娘的儿子了,至于我么……”
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小白看,偏生他还嫌热闹不够大地得意道:“我自然就是娃娃的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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