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午后,容芜站在院子里,看着秦甄将最后一件行李提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门。在府上住了五六年的光景,总共也没有带走什么,简简单单的两个箱子已是全部。
“先生,您真的要走了吗?”
“嗯,心愿已了,这偌大的京城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秦甄环顾四周,似有些感慨。抬眼见容芜低着头,心里柔软下来,走到跟前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我不是个好先生,不仅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让三姑娘至今还卧床,更是耽误了你们的书法和埙课…我…”
“先生此话何意?”容芜讶然抬头,似是不解,“先生向来认真严格,令我们受益匪浅。此次三姐姐的病更是变天染了风寒,如今已是转好,与先生又有何干?”
“阿芜…”秦甄叹口气,见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好似先前被书生附身都是一场梦,是在她毫不知情时进行的。只可惜这些书生都与秦臻讲明了,所以她如今更是心疼容芜,小小年纪就要独自承受这些无法与常人道的压力,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也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支持你哦。”见她不愿多谈,秦甄也不会专门去拆穿,眨眨眼有些俏皮道,“等有时间了,欢迎来渝南转转,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谢谢先生。”容芜用力点点头,一路跟着她送到府门口,看着家丁帮她将行李搬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正待最后道别时,街上路过一辆马车,在驶过昌毅侯府几十步外忽然停下,容芜和秦甄都被吸引住了视线,一同看了过去。
只见数位随从蜂拥而上,有的摆好脚蹬,有的掀开车帘,还有的恭敬地伸手去扶…
“吓…好大的排场啊…”容芜目瞪口呆道。秦甄也在一边点了点头。
“我所见过的人当中,还真有一人也这么事儿多……哎?!怎么是你!”秦臻正说着忽然话音一转,诧异地指着前面那人。
“方才偶见便觉得面熟,秦姑娘,别来无恙。”
从见了第一眼时,容芜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元白先生的关门弟子——墨凰!
他与秦先生竟之前就认识吗?容芜顿时八卦心起,颇有兴致地看着墨凰宽衣广袖地翩翩而来,微微冲秦臻一揖。
秦甄也福身回礼,眨眨眼道:“你不是晋国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奉师命云游至此…也顺便吊唁故友。”
“如此。”秦甄点点头,并没有很多话说,转身就准备上马车。
谁知墨凰向来面无表情的脸竟瞬间闪过一丝急迫,匆匆又开口道:“秦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姑娘有空,可以去我府上坐坐,就在…”
“不必了,我这就准备走了。”
“…敢问…姑娘打算去哪里?”
“回家。”
“姑娘家…”
墨凰话未说完,就被秦甄摆摆手打断了:“对了,你刚刚说你在京城有府邸?长住吗?”
“长住,长住。在下孑然一身,哪里落脚都可。”
“公子!…咱们不是…”身后有随从急道,却被墨凰背后的手悄悄一挥制止。
“那可好!”秦甄笑开来,看的墨凰有些发愣,“正巧我要走了,一直放心不下跟我学埙的学生,你若想报答什么救命之恩,不如就收了阿芜为徒,让她跟你学箜篌好了!”
容芜听候大惊,没想到秦先生将这等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讲出来了,万一被拒绝呢,万一人家看不上她呢,万一…
“这有何难,可是身旁这个小丫头?”容芜感到他就随便瞟了自己一眼,转瞬就又黏在了秦甄身上,真挚道,“秦先生眼光果然不凡,此女条件甚好,正适合箜篌。”
“……”
“咳,徒儿,可愿跟着为师学箜篌?”
“……”容芜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秦姑娘还有何吩咐,尽管开…”
“也没什么了,那么阿芜就交给你了,告辞。”秦甄说完,又轻轻抱了抱容芜,真的钻进了马车。
“……”
容芜不断冲她挥着手,转脸见墨凰默默站着看了会儿马车消失的方向,然后转身就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去,立马有些慌,赶紧唤道:“师…师父?”
从前都是称先生的,第一次叫师父这个词还是有种陌生与不安。
“…嗯?”墨凰停下脚步,回头时表情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面瘫状,看了容芜一眼不解道,“你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想学箜篌?”
“特别想!徒儿容芜见过墨凰师父…”容芜怕他后悔,急忙行礼道。
墨凰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把手伸出来。”
容芜轻车熟路地摊平双手。
翻转着细细打量过后,墨凰轻咦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个好苗子…”
“是吧!庾邵也这么说哈哈!”容芜乐的开了花,一时大意地脱口而出,说完才猛地顿住。
“…你刚刚说…庾邵?你见过他?”墨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紧的有些生疼。
容芜嘶了一声,墨凰稍稍松了些,却还是握着,好似怕她会跑走。
“嗯…曾经见过吧…”容芜眼神飘转含糊道。
墨凰听后眼神暗淡下来,缓缓放了手,低语道:“那家伙葬都葬了,还在想什么呢…”摇摇头,又看向容芜,片刻道,“罢了,你我也算有缘,今日便收下你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