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北之墓。
苍松翠柏,郁郁蓊蓊,山脚处几个工匠将一块墓碑抬上山顶。时夕阳欲坠,红霞漫天,绚烂的余晖将这片山林照成丹彤彤一片,望眼望去,层林尽染,叠翠流纱,怎一个“美”字了得?
看罢多时,直到工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内,闵关绍才收回目光,扭头瞅了瞅身边的老婆,最后一次提醒道:“真的不上去?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台北了。”
铮——
紧绷的心头弦赫然断裂,顾映雪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对男人摇了摇头,可下一瞬不争气的金豆豆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往外掉,滴答滴答,生生砸中某男的心脏,揪得他心疼不已。
“别哭,别哭,不上去就不上去,哭什么呀?”闵关绍悲催的诽谤一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女人是多愁善感的生物,他深以为然,而且尤以他自己的女人为最。
心中诽谤着,实际行动还得任命的哄着,好声好气的安慰着。闵关绍伸出大手以自己那粗粝的手掌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动作又轻又柔,生怕稍不注意用力过大把她那娇嫩白皙的肌肤划破了。
顾映雪本来不喜欢哭,但不知怎么搞的就是喜欢在老公面前哭,而且她哭的时候有个臭毛病,总爱咬嘴唇,甚至把嘴唇咬破了都不自知。还有,她那眼眶通红通红的,就像一只受欺负的可怜小兔子,噙满水汪汪的泪意,盈盈的,润润的,直教看着的人莫名其妙产生一种负罪感:似乎她之所以哭是被我惹的,我一定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惹得她如此伤心难过。
闵关绍超级讨厌她哭,她的眼泪总是教他慌乱无措,不晓得如何是好。
咒骂一声,他将大手覆在老婆的嫩唇处,制止她的自虐行为,压柔了声音道:“别哭,你若真不忍心,我们就不上去,以后我陪你一起缅怀北北,你欠她的我替你还。”
顾映雪吸吸鼻子尖,脑袋一歪侧靠在老公肩头,闷闷的不说话。
“怎么了?”闵关绍问。
“我欠北北一条命,她人都不在了,你拿什么还?”
闵关绍一时语噻,想了想说:“我可以帮她找到阿叶。”
“找到以后呢?跟那个男人摊牌,让荛荛认祖归宗?”顾映雪抬起脑袋直盯盯瞅着他,颇有“你若敢说个‘是’,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闵关绍不敢吱声了,他自然清楚自家亲亲老婆疼爱荛荛的功力,把那孩子当眼珠子似的养大,要她舍弃这颗眼珠子就好比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死,不,应该是拿刀剜她的肉,剁她的骨,割她的心,教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于是闵关绍讪讪的摸摸鼻子,嘴里嘀咕着:“我帮她养儿子总成吧?”
顾映雪“恩”一声,移开视线遥望着山顶的方向,那里应该已经换下墓碑了吧?想到这,她神色凄然:“阿绍,我后悔了。”
“后悔?”
“对,我不想找阿叶了。”她说,“当年我之所以离开台北到大陆讨生活,除了要找爹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找阿叶。我算过了,北北怀荛荛的时候她人应该就在s市,这些年我以‘顾北北’的名义在s市生活了六年,可那个所谓的阿叶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我想他大概已经忘记北北是谁了吧,他甚至不想认荛荛,与其找到他让大家难堪,让北北伤心,不如干脆不找,况且……”
到这一顿,顾映雪揉了揉比划得有些酸疼的小手,继续道:“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辜负了北北的希望也罢,我舍不得荛荛,我想让他一辈子承欢膝下做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把他送给别人。”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你说不找就不找,都依你啊,都依你,以后荛荛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养育他,这样总行了吧。”闵关绍从善如流的附和着。
顾映雪听着听着,思绪恍惚了一瞬:“阿绍,陪我再待会儿,我想多陪一陪北北。”和我们的宝宝。
男人揽臂环上她纤细的腰肢,说了声好。
暮色四起,暗影垂幔,夜空的星星渐渐多了起来,倒映在山脚溪水中洒下斑斑驳驳的亮影,晕出一层柔和的清丽。人影成双,却冷不丁惊扰一只寒鸦,嘎嘎嘎叫着离开枝头,飞向山林深处。
闵关绍皱了皱眉,将随身携带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老婆消瘦的削肩上,轻道:“雪儿,很晚了。”
顾映雪说:“我累,走不动。”
“没事,我背你。”话落,在她跟前蹲下身子,“上来。”
顾映雪依言攀上,男人的肩膀又宽阔又强健,背着她就跟背一袋羽毛似的,轻飘飘的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唯独肩头被灼烫液体打湿的衬衫,强烈昭示着她真的来过。
宝宝,再见了,妈咪下次再来看你;
阿绍,原谅我,我还是不敢告诉你。
“怎么又哭了?”
没有,我没哭。顾映雪胡乱抹把眼泪,将脸颊贴向男人另外一侧的肩头,继续掉眼泪。
女人,真是够了。
苦逼的闵大神医为了哄爱哭鬼老婆开心,返程途中特意在香港转机,计划玩几天散散心。可惜老婆大人不给面子,一直板着张扑克脸,活像谁欠了她八千块钱似的。
首站尖沙咀钟楼,拍照一张。
“来,雪儿,笑一个。”闵关绍手持相机将焦距对准前方几步开外的美人老婆。
嘿。顾映雪龇牙开笑,忽而只听“咔”的一声。
“怎么样?”她问。
好丑!闵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