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只余下皇帝和将军两人,外头炽热的光线照不进殿内,显得较为昏暗。
黄袍加身的皇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两指来回敲着扶手,清脆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殿堂之内,将军就站在底下,寡言不语。
半饷,皇帝到底开了尊口:“霍将军……如今召你回都已约半月。朕想,将军你征战沙场多年想必也累了……”
说到这,他闭上嘴,语言未尽的带着深远的目光俯视将军。霍缺却仿佛什么也感应到,低眼垂目的站着,依旧一副冷硬模样。
皇帝讪讪然的收敛嘴角的幅度,沉吟片刻,心里的怒气却上来了:这不识时务的呆子!
他继续不动声色的冷静说着,“即使爱卿不觉,朕也于心不忍。为体慰将军,特让将军驻扎天弈城休养生息。”所以,你的兵符也该交出来了吧?
霍缺终于抬起头,沉默的瞧了皇帝一眼。只一眼,就让年少天子冷汗直冒。
他似乎解释般着急开口:“此地……也是个富饶之地,恰巧前些日子饥荒爆发,逃荒游民留堵天弈城。天一城城主办事不利已被查办销职,如今……缺了个城主职位。将军前往此地既可填补空缺、又可镇守疆土,压制流民暴动,养息休假……岂不三全齐美。”
霍缺不言,微微抬起下颚,皇帝的冷汗已由额际滑落两颊。
半刻,他忽然握了握挂在腰间的剑,敛目,没有看见皇帝骤然挺直的背脊,单膝下跪,沉闷的声音响起:“臣霍缺,叩谢皇上!”格外铿锵有力。提交兵符四个字只字不提。
皇帝放在扶手的掌猛地握成拳,咬牙:该死的霍缺!
出了朝堂,回到府中。
霍缺进了书房还没坐下,跟在他身后的护卫顾旦就忍不住怒气自顾自的说道:“哼!说什么体慰将军……这分明欺人太甚!”
天弈城的确是个富饶之地,还是全国排的上名的都城,但也是近些年才崛起的!且它处于国家的边界之处,靠的是边界贸易和刀光血影出来的买卖!离王都天高皇帝远的!不说近些时候暴发的流民暴动还未平剿,掺了什么人进去也尚未知晓;就说常年困扰朝廷的匈奴侵扰……啧!这皇帝真是好打算!
既让将军为他保家卫国,又让将军远离都城,还得了体恤良臣的美名!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凭啥我们好好的沙场杀敌不干,来这里受这鸟气!”
怒火中烧的顾旦没有看到气定神闲的将军和站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好友吴逍文。
一句轻飘飘的:“听说最近朝廷遣送流民积了不少怨气呢……”逗的顾旦更是气的失去理智,只想拿刀过去看那皇帝几刀。
霍缺从容不迫的摸着桌上的砚台,对顾旦的怒气毫不在意。
皇帝的用意只是想要将军主动上交兵符罢了,毕竟一个小都城可要不了这么多的兵啊。
霍缺停下手指,头轻轻的偏向左,嘴动了动,好像滑过道笑意:“……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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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柳青尧和沈易七照常出门做生意。自从上次流于表面的请客吃饭意料的打好关系后,冯如九、何小哥儿两口子和他们交好,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他们家聊家常串门。
也因为有了何小哥儿的辟谣,外面的关于柳青尧沈易七‘不本分’的谣言也渐渐少了,柳青尧也安心放沈易七一人在家了,做饭针绣小日子过得很充实。他做的针绣挂饰从第一天就出乎意外的受人家欢迎,到了这么多天依旧风靡,于是不到缝缝补补的补货,靠垫也做好了两个,上面有漂亮的彩色刺绣做的图案,待在家里也自得。唯有摊子热火的忙不过来的时候,柳青尧才会叫他出来帮忙。
沈易七是个典型的小哥儿,能待在家里就绝不想出去。在一方宅子里活在自己的生活里,等着柳青尧回来,陪他说话吃饭。忙里偷闲的时候,柳青尧总会买些热乎美味的吃食给他尝尝。
风波过后,柳青尧有时会恍惚想着。自己也许太小看沈易七了,他一点也没可能被外面的污言碎语伤到。
他虽胆小,也心硬。
空闲时柳青尧也会琢磨些新鲜玩意,想法把他做出来。他的摊子就是靠着物件多样新鲜经营的,他也对此感兴趣。其他小贩看着看着心也冷了,大都没了原来不平嫉妒的心思。
毕竟自己也没人心思活儿,花样多。
所以更多的人是和他靠近乎攀交情,可惜柳青尧的心思从不在人际关系上,对无关利益的人也不在意,这些投机取巧的人更看不上眼,只是冷漠回应忽悠。他们的热情也下去了。
柳青尧从不理睬,他摇摇自己背包里的铜钱,叮叮当当的,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了。唯一觉得心烦的是,那个难缠的柳小哥儿还在那儿蹦跶闹腾,所以谣言才没停息。
每每回家出门,柳小哥儿仿佛碰巧般的,总会站在门口墙外,对他冷嘲热讽。虽然柳青尧依然当做没听到,但还是会扰了心情,尤其每天晚上满载而归赚了小钱的时候。
这时柳青尧总会想着,当初他在过道上沐浴在柳小哥儿的不屑眼光里的时候反而是最好的了。
柳青尧在心里想要拨浪鼓似的使劲摇头,不想再想这糟心事了。
他想,前天时候小七和何小哥儿了首饰的时候,小七送给他的两个手镯看样子挺喜欢的。他想琢磨个新的好看物件给他,让他欢喜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