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炀不了解一个人从高高在上与凡间隔了几千仞的天国,突然被人一下子打入地狱的落差会是什么样子的,就如她现在还弄不清楚,她从炼狱走到天堂的落差一样。
到秦沐炀生活的这个时代,人口大爆炸这个词已经没办法形容如今的地球了,早上堵,晚上堵,甚至出门买个菜会被堵在小区门口的报道也屡见不鲜。
这样的人口密度下,什么样的事没有?母猪都会上树,猴子都会游泳,更别说一些看起来奇葩,其实人们眼里已经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所以一个国富民强的国家,为了援助隔了半个地球的黑人兄弟们,把国家的粮食一车一车的运出去,把本国人民纳税的钱无条件贷给兄弟国家,有什么稀奇?
那么自然的,这个国家的某个偏远闭塞村落,因为连月的干旱,整个村庄的人快要饿死却无人问津的这件事,也是很平常的了。
就像小溪流底下的鹅卵石,顺着水流走啊走的,渐渐的就失了棱角,却会被拉往建筑工地建造一座漂亮的房屋,而那些没有经过打磨的,则因为太过尖锐,会被毫不犹豫的舍弃。
所以,是你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是你自己不会赚钱养活自己,关别人半毛钱关系?
所以,在那场大干旱来临的时候,村里的许多年纪大一些的都选了上吊。
明明是古时候才会发生的剧情,却如此真实的发生在改元自立自强一百多年的国家身上。
没办法,谁让她们的村子太偏,太远,以至于让人看不到那村里都是人命呢?
村里的人夜里静悄悄的把那些老人的尸体埋了,白日里再使出全身力气向下挖着水井。
秦沐炀的奶奶也在被埋葬的行列里,在头天晚上吃饭时,听她妈委婉的提了一句,家里的粮食快要撑不住五个人份了之后。
一觉醒来,听见她妈说着她奶奶去世的话题时,秦沐炀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冷静。
她想,那该是预料之中的事。
她们的村子真的很偏,被周围好几座大山围得严严实实,村里一共八十几户人家,都姓秦,祖祖辈辈的定居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过着第一个封建帝制确立以来便开始的小农生活。
村里的人很少出去,就是出了去,也只不过换些粮食买些日常用品回来,和外界的交流近乎没有,新的国家成立以来情况虽有些改善亦不过是村里多了个破破烂烂的小学,里头只有三个半百的老师守着,村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以平等接受教育了而已。
可那又有什么用?
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是思想,最致命的也是思想。
大旱的第六个月,田地被晒得龟裂,露出来深深的裂痕,地里头颗粒无收,家里的钱和米也所剩无几,摆在餐桌上的饭越来越少,她的肚子越来越饿。
某一天的晚上,餐桌上照例摆上一大碗白饭和几碟野菜,秦沐炀拿着她用布使劲揩干净的碗,正要过去盛的时候,她妈端着一盆东西进来了,看见她的动作,犹豫着阻止道,“沐炀,你弟弟正在长身体,这个给你。”
说完,她妈把手里端着的一碗清粥端到了她面前。
秦沐炀看了一眼距离她几个手掌远泛着香气的白饭,又看了眼自己面前飘着几粒米的清粥,半晌,在她妈歉意的注视下,乖乖的端起来面前的清粥,小口的喝了起来。
被父系社会统治了几千年的国家,怎么可能一时之间就会摒弃原有的男性为尊的观念?
重男轻女,重男轻女,重男轻女。
纠缠流传了几千年的观念。
秦沐炀喝着粥,努力让自己有饱腹的感觉,然后,在放学归家的弟弟和她爸妈吃完饭后,自觉的收拾了碗筷,跑到厨房拿布去揩干净。
忙活间,她妈满脸泪水的走进来一把抱住她,哽咽着道,“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秦沐炀任由她妈抱着,拿着碗没动,其实她的父母已经算是开明了,没有在大旱后把她随便嫁到别的地方,也没有在她刚出生时因为她的性别而直接丢到井里,反而是好好的把她养大,还供她读了一段时间的书,比起村里其他有女儿的家庭,真的待她不薄了。
她妈抱着她哭了一阵便走了出去,秦沐炀愣愣地看着手下的碗,不知所措。
人越是快要活不下去,想要活下去的心愿便越来越重。
村里头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子越来越少,秦沐炀也不止一次的看见有人抬了粮食往那些莫名便失了踪影的女孩家里送,日子越来越久,老天还是没有下雨的意思,秦沐炀害怕的发现,近来她的父母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视线往她这边投,想起来她无意间听见隔壁讨论起来村里一户卖女儿的人家得来的好处,她便止不住的心惊胆战。
为了逃避这样的目光,也是为了向她的父母显示她还有点用处,她拼命的做家务,做完家务便往山上跑去挖野菜和摘可以吃的果子,也不在乎自己吃的到底是米饭还是清粥,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她遇到了她人生中的转机。
她遇到了楚泽朔兮。
那一天,天还是照样该死的晴朗,秦沐炀拖着自己疲累虚软的身体找了半筐的野菜,累得她正要坐在树林子里休息时,便听到了一声嘹亮到可以媲美大旱之前,她家没被杀吃掉的公鸡的嗓音,“啊,有人!我终于见到人了!”
说话间,一道黑影裹着风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