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重阳脸一红,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写的字盖起来。
她见过王九郎的字的,规整精工,清秀健俊,起承转合气韵贯通,非一般书法家所能比。她的字这样难看,他一定会嘲笑自己的。
顾重阳拿白纸盖在自己写的字上,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写了这么久,都有些累了呢,王公子是等先生吗?”
王九郎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你跟我来。”
顾重阳看他板着脸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又怎么了?
才走了没几步,王九郎又转过头来,一双眸子清冷如冬日的月,他对丹心道:“你留下。”
顾重阳虽然不明所以,但却能感觉到他不高兴,她冲丹心轻轻点头:“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王九郎的院子中间跪了三个被绑起来的人,见顾重阳来了,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这是怎么回事?
顾重阳不解,疑惑地朝王九郎望去。
说也奇怪,在她望向王九郎的一瞬间,王九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好似春风吹走了寒冬,原本的冷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煦。
“这院中的山茶开得甚好,你何不摘一些放在书案上?”
顾重阳呆住!
王九郎叫她来,紧紧是为了让她摘花?
不、绝不可能,她望着那在骄阳里吐蕊的山茶,说不出的明媚可爱,想起先生屋里放的鲜花,一瞬间就明白了。
王九郎知道先生喜欢鲜花,却不愿意摘了送去,所以想借自己的手给先生送花。
她心里涌起一股怜悯,嫡嫡亲的母子两个,这又是何必呢?
她二话没说,就去采了几朵,然后认真道:“王公子,你放心好了,我都明白的。”
她捧着花走了,王九郎不由抽了抽嘴角,说她笨吧,她偏偏比谁都通透;说她机灵吧,她又经常幼稚地自作聪明。她明白什么了呢?他不过是支开她而已。
瑞丰一挥手,暗处迅速出来几个人,将那三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了下去。
瑞丰低声道:“九爷,看样子,顾小姐并不知道这几个人跟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
王九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算她知道好歹。”
“九爷,给我们夫人做关门弟子,这是多少名门千金梦寐以求的事情,顾小姐又岂会对夫人与九爷有那么重的防备,这几个人虽然来自京城,却是这两天刚刚到的,顾小姐并不知情。”
不管九爷是不是动了心,但他对顾小姐的在意是显而易见的。要搁在从前,他岂会因为这一丁点的小事就动怒,果然关心则乱吗?
王九郎则暗暗摇了摇头,别人认为是梦寐以求的事情,那小丫头片子可不见得会这么认为。
瑞丰躬身问道:“这几个人该怎么处置?按老规矩吗?”
“放他们回去吧。”王九郎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刚退亲没多久,就差点与沈家二郎定下婚事,沈玉成刚刚打消念头,前未婚夫又缠了上来,小丫头,你的烂桃花,不是一般的多啊。
瑞丰暗暗纳罕,既然知道他们受何人指使来保护顾小姐,为何刚才会对顾小姐生那么大的气呢?
瑞丰正要走,又听见王九郎清冷的声音:“给他们一点教训,免得他们以为鸡鸣寺王家精舍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还有,让他们带话回去,既然已经退亲,让他不要再骚扰顾重阳,她是我王家的弟子,她的安危不劳别人费心。”
瑞丰又是一惊,这到底是顾小姐的私事,九爷会不会管的太多了。若是顾小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
“那小丫头性格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已经退亲,绝不会再吃回头草。还有郝邵阳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师父遗命辜负了小丫头,他根本配不上她!若是我没有遇见她就算了,既然遇见了,断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等再过两年,我自会给她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
瑞丰更是吃惊,九爷这是跟他解释吗?
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瑞丰心惊肉跳地退了下去,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
“瑞丰!”背后传来王九郎的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瑞丰如遭雷击,突然止住了脚步。
王九郎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无奈而苍凉:“瑞丰大叔,我并非对她动了男女之情,只是这世上的女子聪明伶俐貌美如花的多,坚贞刚强宁折不弯的少,我只是想呵护她这份难得的性情罢了。我少许的照拂,就能她活得轻松愉快,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至于我,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三十岁还是四十岁……”
瑞丰是王九郎父亲的小厮,虽是主仆,但自打王九郎八岁丧父之后,他就一直照顾王九郎。他实际上是将王九郎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的,听了王九郎这些话,他也不由湿了眼眶:九爷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