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已经明显人迹罕至,连那些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怕也是很少到这里来。
他们正打算往回走,叶无莺耳朵一动,忽然听到一声相当微弱的呻|吟。
“去看看?”没过多久,谢玉她们也听到了。
叶无莺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冷血到明知可以却见死不救,三人互相看了看,就朝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既然听到了声音,那出事的地方自然离此处不远,拨开遮挡的荆棘丛,叶无莺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的孩童。
那孩童瞧着个头又瘦又小,手上死死抓着一只洁白莹润的弯角,一看便知是凶兽鹄鹄雀的独角,这鹄鹄雀名字带着鸟字又带着雀字,实则是种完全不会飞的凶悍禽鸟,只是任何禽鸟一旦是凶兽,那自然就不是寻常猛禽可比的。
这孩子瞧着顶多八、九岁,能拿到鹄鹄雀的独角而不死,本身就很值得夸耀了。
当看到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时,叶无莺很庆幸自己没有见死不救。
是阿泽,竟然是阿泽。
若是不发生这些变数,阿泽就该在明年进入官学,恰好住进他所在的那个院子里。这时候,叶无莺想起阿泽拿的是王家的荐书进入的官学,他是平民,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进入官学学习,那么,生活在深山中的他到底是从哪里认识的王家人,甚至并没有为王家所用呢?
不知道为什么,叶无莺的面前浮现了王临初那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面容。
正想着,那边阿泽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谢玉惊讶,“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几乎不用上前去查看,他们就很清楚这个男孩儿受了很重的伤。
“快救他。”顾轻锋大步上前,叶无莺一剑劈了那追过来的另一只鹄鹄雀,谢玉一个水润术,简单地替他缓解了一下伤势。
瘦小男孩儿睁开眼睛,艰难地说了一句“谢谢”。
叶无莺叹了口气,“你从哪儿来?”
他指了指那无人的深山,“我、住在山里。”或许是因为极少与外界接触,他的官话说得有些生涩,且身上的衣服也表明了他来自某个恐怕文明程度不太高的地方,露出双臂的小褂和只到大腿根部的短裤在外面还是属于十分失礼的穿着。
谢玉挑起眉,显然是想起了那些个关于“食人族”的传闻。
然而,面前这少年眉目青涩稚嫩,一双眼睛明澈干净,倒全然没有外面那些个小小年纪就很是世故的孩子那样成熟。
叶无莺瞧着阿泽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起记忆中永远不会模糊的他死去的模样,忽然就有一种冲动——
“你是要到外面去吗?”
阿泽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我阿爸和阿妈都死了,听说我阿妈的阿爸住在外面,我想去找他,但是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他笨拙又缓慢地说,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
叶无莺知道阿泽的身世,他的母亲曾是个猎户的女儿,在赫凤山中迷了路,遇到了他的父亲,偏生出了感情,便留在了他父亲的那个部落,生下了阿泽,他的官话也是他母亲教的。
阿泽的身世乏善可陈,就好比他这个人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透。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执着。
不知为何,叶无莺的眼睛有些酸,心也有些酸,上辈子,阿泽就是为他死的,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叶无莺救过他帮过他对他好,他就愿意为叶无莺拼了命去。
他想着,这辈子不过是这一面的缘分,往后阿泽平平安安地在官学里长大,按着他的梦想往后找一份好工作,有肉吃有酒喝,再娶一门好媳妇,如此喜乐安康地过一辈子,远比上辈子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还常常走在生死边缘要好得多。
所以,叶无莺叹了口气,“我们帮你疗了伤,你就先回家去吧,到了明年再去官学。”
“什么官学?”阿泽奇怪地问。
叶无莺一愣,“你不曾碰到过一个……大概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阿泽摇了摇头。
叶无莺暗道一声不好,看来这辈子的变化,使得阿泽根本就不曾碰到过王临初,于是那份推荐信也是拿不到了!若是不能接受系统的学习,完全浪费了阿泽真正天六品木灵根的资质!
可是,他又不是王临初,叶家管着这一块的是叶慎敏,他这几年与叶无暇姐弟关系极其糟糕,叶慎敏自然也不像上辈子那样装模作样地对他好,他倒是可以求助叶宝山,但一个平民怎会放在叶宝山眼中,只怕他一走,阿泽就是另一个霍如山。
甚至,阿泽还没有霍如山聪明。
谢家没有举荐的资格,顾家倒是可以,但也有问题,顾轻锋同顾家其他人的感情并不大好,若她也去了京城,恐怕阿泽的处境一样糟糕。
叶无莺一点都不想去找王临初,更何况,以她变态的心性,若是自己当真因为这事去找她,她很可能对阿泽生出好奇心,到时候指不定生出什么他不愿见的结果来。
思来想去,居然并没有一个周全的法子。
这时候,阿泽终于看到被拍死的鹄鹄雀,抬头真诚地对叶无莺说,“多谢你救了我。”
“这不算什么。”叶无莺勉强笑了笑,还在思索着到底怎么做才好。
这还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叶无莺觉得自己在这博望城结下的仇人太多了一些,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好像都扛不住他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