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坠地,香烟袅袅,婀娜多姿的婢女们来回穿梭,布置着斗茶大会的场地。
苏烟烟出身济南富户之家,父亲亡故之后,将家中大部分财产都分给了叔伯亲眷,只留下趵突泉旁这一座宅子留作教学居住之用,这座名叫泊园的宅子东南两面临水,有泉水叮咚终日作伴,素有“春缱绻,夏清凉,秋高远,冬飘渺”的美名,多少文人墨客来到济南都想一睹泊园美景。
泊园正门抬头悬着一块巨大的金匾,上书“天下第一女师”六个金字,为当今天子亲自书写所赐,起笔苍劲,收峰灵秀,倒也颇为符合泊园和苏烟烟的身份。朱劭羽抬头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字体,唇瓣勾起一抹淡笑,若不是来到济南,亲见这牌匾,他恐怕都要忘了自己还曾题过这样的字。
当时的朱劭羽在玉虚山过了七年与世隔绝勤学苦练的日子,初回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面对满朝文武山呼万岁的场面时,各种情绪之外心中总少不了惊恐。尽管候恕堃给自己讲了不少皇宫里的故事,但面对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那时自己几乎是全心依赖着贾仪,他让接见便接见,他让嘉奖便嘉奖,他让题字便题字了。
“公……公子……请……”孙成刚到此刻还觉得有些没有睡醒,大清早地接到阮大人消息,说皇上要来参加斗茶大会,把他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与皇帝同乘一车,又以“公子”相称,孙成刚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觉得很不真实。
进得泊园大门,便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与别处鹅卵石不同的是,脚下的石头一个个好似玉石般晶莹,有灰色,青色,黑色,乳白色等等,使得一条普普通通的石子路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雅致。
“这……你们苏姑娘呢?”眼见门内迎接皇帝的是苏烟烟的贴身婢女之一如风,孙成刚脸色一沉,略有薄怒。收到消息后他首先派人通知苏烟烟,说今日有贵客登门,但并未点名是哪位贵客。然而皇帝驾临济南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苏烟烟但凡有点头脑,就该猜到贵客的身份,可是她竟没有在这里候着!
“回孙大人,姑娘正在沐浴,由如风带几位前去休息,等斗茶大会开始了,姑娘自会出面。”这个叫如风的婢女身量高挑,容貌秀丽,说话时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并未把孙成刚和他口中的这位贵客放在眼里。
孙成刚自然是知道苏烟烟在斗茶当天早晨有沐浴的习惯,事实上他们今日也来早了,可那不是因为有皇帝在吗?!这丫头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了!什么第一女师,不还是皇帝封的!孙成刚正要说话,却被朱劭羽打断:“有劳姑娘带路。”
如风看了一眼朱劭羽,觉得孙成刚口中的这位贵客倒是谦和有礼,出来前苏烟烟已经叮嘱过她这位贵客的身份,然而她却故作不知,伸出手道:“几位请跟我来。”
以常理来说,斗茶必定设在春季新茶初上之时,斗茶之茶品以新为贵,在济南,斗茶蔚然成风,每年春季,全城多处茗战,然而斗之秋茶,却只有苏烟烟这一处,在济南流行着一句话,“宁斗泊园秋白露,不品春色新茶香”,可见苏烟烟这场斗茶大会,在济南有着多么高的声誉。
通常参与斗茶的人分为三类,一类是附庸风雅的看客,他们并不携带茶叶冲泡茶水,纯粹只来当个看客,个别对茶叶极有研究之人,可以充作评判。第二类人是那些既爱茶,懂茶又有好茶之人,他们可能是富商士绅,可能是文人墨客,他们是斗茶大会的主要参与者;最后一类人人数最少,但每年必定不会缺席,他们是茶农中的大户,不仅会种茶,也会推销茶叶,若能在斗茶大会上胜出无疑是为自己的茶叶做了一只活招牌。
像孙成刚这种人便是属于第一种人,也是无数不多到场的几个官员,其实他并不懂茶,只是与苏烟烟的亡父苏远鸿交好,苏远鸿亡故之后他也在多处照拂着苏烟烟,加上孙成刚济南知府的身份,由他坐镇斗茶大会,也能打消一部分人借斗茶之机对苏烟烟行非分要求的念头。
斗茶大会定于巳时正开始。由于朱劭羽来的比较早,主人苏烟烟尚未收拾妥当,斗茶之所也还在布置之中,朱劭羽便由孙成刚等人陪着,沿着趵突泉闲散几步。
秋日的泉水别有一份清寒之意,清澈见底,偶见鱼儿往来游返,逍遥自在。泊园临泉而建,但并不奢华,与建筑古朴清雅,与趵突泉之景相得益彰。亭台水榭,并不密集,只是偶尔点缀其中,可以看出建造之人对趵突泉的喜爱之情,不愿意过多破坏了它最朴实额风景,那些水榭凉亭也建造的简单大方,生怕唐突了趵突泉这位佳人一般。
“既有江南之精致小巧,又有北方的浑然天成、大气朴实,确实不可多得。”朱劭羽沿着趵突泉走了一段,觉得心旷神怡,由衷赞叹道。
“万岁若是有空,随后可以去珍珠泉和金线泉游玩一番,风景与此处又有不同。”孙成刚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虽然对什么精致小巧浑然天成没有什么概念,但皇帝夸赞自己的家乡,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忍不住卖弄起来。
“在外称呼我为公子即可,切忌。”朱劭羽笑着提醒道,放眼远眺,远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看样子多是富贵人家的宅子,“若是我在济南多留几日,必定要去看看。”前方一队婢女端着盘子走过来,衣着与先前见到的泊园婢女并无不同,因此众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