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齐云一回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单位设的公用浴池,狠狠地洗了一个澡。齐云单位的浴池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修建的,虽陈旧,可收拾得很干净。硕大无比的锅炉,烧得浴室连地板都是热烘烘的,一排孤直的铸铁水管像高压水龙头,一打开就冲出水柱,砸得人身体又热又疼。齐云以前不喜欢在这里洗澡,宁可对付着在宿舍擦擦,不是因为条件简陋,而是她不习惯于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别人裸裎相见,还要互相打招呼聊天,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甚至还主动跟几个阿姨辈的同事大声聊起来,她们的嗓门极大,笑声肆无忌惮,绝对称不上好听,却有一种世俗的温暖,让人心安。

这样洗过一个热水澡后,齐云不但心情感觉好多了,就连从早上起来一直堵塞着的鼻子都通了气。在单位食堂草草吃了晚餐之后,她特意拐到北门外的一间小书店里买了两本算用它们消磨晚上的漫长时光。

可刚铺好座位,扭亮台灯,就听到宿舍门被有力地拍响。

齐云跳起来去开门,正有些诧异这么晚了谁还来打扰她,门一打开,却看见门口站着陆忧。

陆忧不请自入,动作的粗鲁程度几乎可以用”横冲直撞“来形容。他一边强有力地将齐云往屋里拖,一边回手关上身后的门,就连他发出的声音也像是在咬牙:

”我去北京这些天……你,还好?“

齐云被骇得向后一跳,挣脱了陆忧的怀抱。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还好?她怒视着陆忧,却发现后者也用同样愤怒的目光瞪着自己。

齐云突然笑了一声:

“陆总,泰山家里的事情忙完了?这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陆忧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样痛,使她没有办法再笑下去。

“我家里怎么回事,你清楚得很!我倒想问问你:真有那么恨你爸爸?竟然到了这会儿,还和那个一心一意陷害他的中通社记者纠缠不清?”

齐云明白他不知从哪知道自己和洪箭见面的事了,可是她问心无愧,只说:

“我和洪箭是无意之中碰见的,他知道你要封杀他做的新闻,也是非常生气。”

“他生气?”陆忧愤怒地重复:“我这边不过是扑过去灭火,他那里早就名利兼收了!又何苦还要招惹你?”他又手一点她,恍然大悟似的说:“哦……难道名利兼职收还不够,他要的是——财色兼收?呵,他倒是有雅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齐云冷冷地说:“我是碰巧遇到了他不假,不过,他对我说的话,也只有几句。”

“他对你说了什么?”陆忧的脸色冷得要结冰。

齐云把洪箭的话学给陆忧听:“他说:一个人不能总为利益活着,人活着当然也需要钱,但赚一定量的钱,以后干什么呢?那就应该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金钱的追求永无止境,其实够用够花就行了。”

“矫情!“陆忧嗤之以鼻,“只有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儿小姐才会说这样故作姿态的话,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看够?”

陆忧虽说训斥着齐云,脸上的怒气却渐渐松懈下来,就连身体也不再那么绷得紧紧的,他一把扯开了上吊绳似打得庄严的领带,顺手往齐云单人床头上一搭,犹自不甘心地问:“你和他真的只说了这几句?”

齐云心里翻江倒海。她还在为师兄的离去而疼不欲生,而他耳目那样灵通,所关注的却只有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她感到悲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和陆忧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陆忧见她默默低头,不作一声,心里也泛起一丝懊悔,轻声说:

“算了,我们都别闹脾气了,小云,我相信你就是了。”

她不理睬他,他凑过来,抓住她的手,孩童撒娇般的摇一摇,将脸贴近她的脸颊,嘴唇在那里反复摩娑:

“你光顾了生气,还没问我,去北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那个洪箭,和他老子一模一样,心里只有他们的仕途前程……小云,你相信我,他不会是真心爱你的。”

肩窝一直到耳畔全被呵得痒痒,痒得齐云全身发软,可是心头却一阵阵地凄楚,翻涌上来:

“那你又是不是真心爱我?爱我——却做了何总的乘龙快婿?”

她将一根手指竖起在唇边,阻止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解释,

“没错,我知道你和何觅良只是契约关系……可说穿了,你说洪箭和他父亲不过是为了仕途前程,那你做这样……不堪的事,又是为什么什么呢?难道你就不是为了发财、或者是换个更高尚点的词,说是为了你‘男人的梦想’?”

她的话说得那样尖刻,陆忧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了悲哀:

“小云,你说的没错,我娶了何觅良,我是个行为不堪的男人。可是我想娶的是你——我想娶的只有你!在城中村我租的平房小院里我们有了一夜,第二天你回乡下去支教了,我留在城里继续卑微的小销售员的工作,我发誓要在三年之内混出个人样儿,娶你——我绝不只是说说而已!那时候,我工作起来不仅是努力,而是拼命,有几次,我做梦都梦见自己斩获了一个大单,得了好多好多钱——整整一皮包的百元大钞,我梦见我去找你,把厚厚地一撂钱摆在你家的茶几上向你父母提亲,就像土得掉渣的地主老财那样……我还梦见你看到我这样求婚时大大地笑话了我一通,可是又惊喜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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