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呼吸之间,来到她的跟前!
他一身玄色锦衣,领边是纯白的狸毛,左肩上精致的银色战铠与狼头图案的腰带相交辉映,一黑一白的横刀佩在腰间,刀身修长,鞘上各自刻有银、金两色的古老花纹。
月光流泻在他的身上,未经绾束的发丝在夜空中飞舞,明明离得那么近,眉毛眼睛都映在她的眼里,那样霸道地占据着她一切的视觉,将山河日月都挤了出去,可除了那金色的瞳仁外,她却什么都看不清。
他,犹如隔了一层极薄的雾气,轮廓了然,容颜却是模糊,唯有那金色的瞳仁,是清晰的存在。
那是最纯粹的金色,不带一丝杂质,他的眸光,不冷不热,不柔不锐,如流淌在恒河之中的浮光。
他没有凌人的盛气,却孤高如浮云,天生贵胄,如天下之主宰,让人不敢兴起半点冒犯之意。
她猝不及防,他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那本只属于她的领域,摘下自己那掩盖一切的鬼面具。
那是一张带着浅淡疤痕的脸,清冷的月华洒在她的脸上,朦朦地笼着一层光影。
这是她最后的防备,也是最强的防备。
却见他伸手,那如玉柱一般的手指不由分说地贴近了她的脸,她本能想逃,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指腹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那一丝如黄泉地狱般的幽凉。
而他的指,在触碰到她的刹那间,竟微微发黑,直至如焦炭一般。
那黑色沿着他的手指一直蔓延到他的手掌,本是白皙无暇的手化作了焦炭。
可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手掌的变化,只是按着他的节拍,一点点地,将她脸上的疤痕抹去。
动作并不轻柔,也不给她半点选择的余地。
明明只是一会的功夫,她却觉得过了千年那般久远,待到回过神时,才猛然发现眼前的他已经将手臂垂下,而自己的一切掩饰,一切的武装,都被他生剥硬离的一干二净。
“我叫琉烨,你需要记住它。”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如九重天上的微风掠过琳琅翠玉,可就是这般轻的音色,却一点都不虚幻飘渺,悠扬醇厚,犹如远古传来的钟鼎余音,掩过了其他的声音,霸占了她全部的听觉。
不是命令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没有凌人的盛气,却不怒自威。
记住它,你需要记住它。
一般人大抵会选择屈服他的威严,而对凤云笙来说,琉烨的这句话和他的出现一样,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如果要再加个修饰,那就是:十分厌恶。
她认为没有人会喜欢被一个陌生人命令,而她只是比一般人的反应更强烈而已。
幽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散发着泠然寒光,而眸底深处,则泛起了一抹不难察觉的厌恶。
他似乎没有看到她的厌恶,而那本是焦黑的手掌正用肉眼可查的速度蜕变,瞬间变回白皙无暇的肤色。
与此同时,她脚下蓦地出现一个玄色光阵,红黑交错的光线构成一个巨大的古老花纹,她想离开这光阵,怎料自己却还是无法动弹,想发出声音时,才发现自己竟无法出声!
她睁大眼看他,那幽如寒潭的眸光泛起罕有的激动,那是愤怒、疑惑、愕然所交织在一起的情感。
就在这时,那玄色光阵突然消失,那束缚在凤云笙身上的枷锁也突然被打开。
“我尚不能将她带走,你且试试。”
琉烨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从暗处出来了一个老人,挡住了凤云笙的去路。
“是,谨遵上谕。”
夷鹳恭敬地答道,他看着一脸敌意的凤云笙,又道:“姑娘,我知道之前多次冒犯,让你对我们心存芥蒂,但我只想说这并非我族本意,更非尊上的意思,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她冷冷地看着鬼相,虽然并没有说话,但鬼相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希望请你回去一趟,问一点事情而已。”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答你们。”她冷冷地道,“若你们对我真的没有恶意,还请让我离开。”
“离开?你想去哪里?”不觉间琉烨已来到她的身旁,微微侧头看她,“回到人的地方去?”
“不然难道要随你们回去?”她反唇相讥。
“这是自然。”琉烨理所当然地道,然后问,“可是记住我的名字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她冷声问。
“因为这是你夫君的名字。”
他说的理所当然,而她只是冷冷一笑:“你确定你要和一个男人成亲?”
“凤云笙。”琉烨看着她带着一丝惊讶的眼,“你是母的,我很确定。”
母的?凤云笙怔了一怔,她盯着琉烨的脸,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对方的确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忽然问。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
见她似是真的没有发现,那一直寡淡的神色突然微微一凝,薄凉的唇瓣上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尊上。”站在一旁的夷鹳小声地道,似乎在提醒琉烨什么。
而琉烨却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她,一字字地将话说出。
“你不是凤翰霆的孩子。你的母亲是白笙,父亲是云厉。”琉烨微微一顿,“云厉,是曾经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