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营外山坡。
一个身着铁红色盔甲、手执长枪的男子,正静静地伫立在树荫之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暗无边的夜空,眼里掠过几丝复杂。
他想,这个时间,韩伍长应该死了吧。
那么,将军,应该开始往此处赶来了。
低下头,他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这双手,原本是要用来保家卫国的,而如今,却变得染满罪孽。
英气的脸上,布满了纠结与愧疚,我紧紧握住乌色长枪,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有个交代,一切都会完结的。
沙沙,一阵清风吹落了枝头的枯叶,随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凤云笙警惕地看着四周,然后把目光落在那片黑暗处的树荫中。
“我来了。”她平静地说着,声音融进风中传进他的耳里。
一步、两步,他艰难地迈开脚步,来到她的跟前。
夜无星月,四下都是黑暗的,但凤云笙和他,彼此都能清晰地看清对方。
凤云笙抹去了脸上的泥土,如玉的脸上,是极其精致秀丽的五官,即便是天上的星辰日月,也要在这张脸下黯然。
他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
从前,他以为靖王爷便是这世间最俊美的人,可如今,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没想到韩伍长说的话都是真的,然而这是机密,为何他要对自己这个叛徒展示?
凤云笙没有丝毫气息混乱,吕天照看在眼里,只得露出一丝自嘲:“将军,您一早就猜到是我?”
“只有七八分把握而已。”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个人并不是你,吕副将。”
马贼再怎么厉害,再如何仪仗天险地利,没有内奸,他们如何支撑一年?
吕天照怔了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可那只是如果而已,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他无奈地看着凤云笙,“既然将军猜到是我,那对于今晚的事,想必已经了然于胸,那为何又要独自前来赴约?”
是啊,就像她既然已经早就知道自己是叛徒,为什么还要将真容展示给自己看,如此坦诚相待?
韩伍长不过是一颗棋,是那个人用来迷惑凤云笙的弃子,要让凤云笙自己从军营里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外一个“好”身份来将她骗出来,这样才能制造出是凤云笙自己逃跑的迹象。
若说凤凌锦的失踪,是在士兵的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么如果凤云笙也一并消失,那么凤家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军队的士气也会大减,而南穆国的皇上必然会对凤家问斩。
若之后再以“马贼”的名义两位凤将军的尸体“呈上”,并以此嘲笑南穆国的皇帝将忠臣当做是奸贼来办,凤家世代为将,在百姓心目中地位超然,满门忠烈却被因皇帝一时猜度而名誉尽毁,落得抄家灭门的命运,这不仅能挑起民愤,也会让大臣心凉。
只要激起他们的内乱,样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无往不胜。
当然,这一切那个人并未告知吕天照,而吕天照也没有想到如此深远,可是凤云笙却不同,她已经隐隐觉得,凤凌锦消失,只是一个阴谋的开端,她觉得在这背后,对方一定有更加长远的谋虑。
所以,这也是她赴此行的原因之一。
一来她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看到那个始作俑者是谁,其次,她是希望能套吕天照的话,希望能从他口中,得知一些她尚未明确的事情。
虽说凤凌锦失踪的事,与他是肯定脱不了关系,但她总觉得,还是有些事情难以想通。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张脸来面对你吗?”
吕天照摇摇头。
“因为我想以自己的真面目来面对你,也希望你能如此。”
吕天照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凤云笙扫了一眼四周:“幕后的那个人没有和你一起来?”
吕天照眼里闪过惊讶,但很快又露出无奈的神情:“正如将军所说,他没有和末将一同前来。”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在军中担任何职?”她问。
“他叫杜松子,在军中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士兵,但混入我军已三年有余。”
听到杜松子这三个字,凤云笙的眼里掠过一丝复杂:“那么,关于他的情况,你还知道什么?”
吕天照摇了摇头:“我并不了解他的情况,但我知道,马贼的事,楼胜的到来,应该都是由此人暗中操作。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同伴。”
吕天照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凤云笙,片刻后,凤云笙问:“你可知另外一个人的资料?”
吕天照摇头,眼里愈发无奈:“末将不知道,末将只知他另外的同伴挟持了我的家人,末将想过寻死,可是他会让整个村的人给我陪葬。”
“如此说来,我爹被人暗算的事,你也参与其中?”凤云笙直视着他。
“是。”
话音刚落,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一阵疾风压过,吹落了一地的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