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走回前院,清漪正蹲在一排竹篮前点数,抬眼望见她,揉着膝盖起身道:“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再晚一点,我便拿不下这些篮子了。”
赵明月低头细瞧,五只竹篮里装满了翠芽嫩叶,清气隐隐。又看了眼旁边细汗微微的几名小沙弥,揶揄道:“莫不是小师傅们感你慧眼独识这些芳草,十分热情地主动与你摘取呢?”
清漪讪讪地笑,不耽误麻利地唤过才跨入寺门的仆侍,让他先将对了一半。小师傅们感念是真,奴婢的诚意也不少的…捐了五十两香油钱呢。”
赵明月一听,霎时开始耳鸣,血压以清晰可感的速度飙升。--天地时空为证,她这般财迷的一个主子,怎么就养出个如斯败家的丫环!
清漪早牢牢地扶着她,一面往门外走一面正色道:“小姐,您是名门贵胄,品质如圭璋,才思早远扬,怎能教区区俗物迷了神思?”
“哟哟,才学文习字没多久,看把你能耐的。”赵明月登上马车,立在门外。“你的意思便是,我若非要拿五两的小银锭将那五十两的大锭子换回来,定然不妥帖了?”
清漪点头:“自然是不妥的。”
赵明月垂首哦了声,忽地捂住心口。“可我难受得紧,怎么办?”
说着脸色便青青灰灰起来。
清漪明知自家小姐是个戏精,这副苦难的模样多半是装的,不理她一次便好了。却似教姑爷们平日里的过分爱溺传染了般,硬不下心肠,待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扶着人进去坐好,温言软语地哄上了:“小姐莫要心疼,此乃行善积德,以后定会给散财之人带来福报的。”
赵明月心绪似乎好了些,改捧心为托腮:“你觉得你家小姐没有福气,需要靠大把大把地捐香油钱来积聚?”
清漪忙摇头:“怎么会!小姐财貌俱全,允文允武,所亲所爱在侧,福气厚重得已是无以伦比了。”
“唔…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赵明月撇脸看向一连背出好几个成语、一脸求表扬的某丫头,心绪大好:“行,银子借你,从这个月末开始,按月返还。看在你是我贴身丫鬟的份上,就不收你利息了。”
“啥?”猝不及防的转折惊得清漪差点跌出马车,那香油钱算我捐的?”
“真是聪明可心,”她家小姐赞赏又怜爱地抚上她的脸蛋:“正该多积点福德,报来一位好夫婿呢。”
小驰于山道的马车里,陡地传出某贴身丫鬟抓狂的嘶喊:“放我下去,我要把银子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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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关府大门前停下,赵明月戳戳丧了一路的大手笔丫头:“要不你再难过一会儿,我先进去?”
清漪慢慢眨巴着眼自哀念中醒转,想起小姐出现在天觉寺前院时若有所思的模样,忙问:“小姐同大师谈了什么重要的话,脸色似乎很沉重。”
有那么明显?
赵明月眸儿一溜,郑重其事道:“保命。”
去寻了然大师探求补齐魂魄之法,是为保命;压下她同小清来自异世的实情,免除教人认定为异类或妖孽、在魂魄还没补齐之前便被弄死的风险,更为保命。青小隽对两位师伯与萝姨那般熟识,尚不曾将她们的来路据实以告,她二人自然不会嫌命长地主动去测试古人对怪力乱神的接受能力。
回屋见了柳清泉,只乐陶陶地同她显摆大师夸自己美似天外飞仙。柳清泉了解赵明月就像了解自己,一眼看出她心中有事,二眼晓得她不愿说,也便随着打趣了一番了事。表面笑嘻嘻的一对姐妹,心里却不免互相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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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柳清泉要瞧瞧小仙的未来夫婿,便拉了赵明月去璎珞街喝茶,叫她帮忙把关。赵明月跟人家小仙及其未来夫婿都不熟,自觉把不好关,并没有多搅闹,只是在柳清泉欢呼着终于把管家丫头嫁出去时心念一动,贼忒兮兮地盯了旁边桌上的清漪一阵。--这丫头短时内已连着追问自己与了然的谈话内容多遍,怕是也要变身管家丫头,要不也把她嫁出去,换得清闲呢?
清漪才得过前几日自作主张的教训,眼下可是看自家小姐眼色看得精准,嗅到不对劲的气息,立刻到隔壁书画铺子扶了萧碧波来,一伙大姑娘小媳妇便往衣氏绣庄去,暂时移开了她家小姐的关注点。
霓染天光确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在某位风姿过人且气派高调的贵眷华丽现身后,更是几乎挤不透。柳清泉本就喜观美人,此时扮作了俊俏公子,越发把自己当成男人,对着人家似模似样地好一番流口水。赵明月也乐,正好趁着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大美人身上,先抢些好料子。只是,不经意瞄见那美人六分肖似柳清泉的容貌,听伊强要旁人订好的布料时那蛮霸过柳清泉的腔调,便柳眉一拧,扯了柳清泉去听柜角。
那位贵主儿委实高调,搅得一向与客人为善的大掌柜都淡定不下去了。柳清泉显是难得见掌柜这般,连同赵明月讨论她与自己相像到哪一步都顾不上,便搓着手挪到前一排架子后,兴奋地伺机添油加醋了。
赵明月一脸不敢苟同地咂嘴,转头让清漪去拿冰果瓣儿,自己则一面瞧着前头的热闹,一面翻看货架上的料子,好不悠哉。
切好的苹果瓣儿送到嘴边,赵明月咬了一口,不满道:“一点儿都不冰。”
低头瞧着手上颇有探讨点的料子,再抬头望望那厢愈加激烈的争势,估摸着一时半会雍大掌柜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