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某人听而不闻,不疾不徐地继续挪苗大业,赵明月急中生智,将手伸到一埂之隔的秧田里,利落地摸索了一会儿,哗啦拽出某样活物,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某人面前一送。
“喝!”
青隽猛地挺直腰杆,翠绿的秧把子挡住了大半边脸,一副果然被吓到的表情。
“拿开拿开。”
浓黑的眉头皱得死紧,沉肃的语气掩不住颤音。
耶?
大老爷们怕小小鲤鱼?
热气蒸腾下,浸水葡萄般的黑眼睛滴滴溜溜,洁白掌心里的一尾鲤鱼鲜活地蹦跶着翻腾着,鳞亮条顺美貌动人。
某姑娘贼呼呼地笑,也不答话,只悠悠地端高手臂,将那条可怜的鱼儿从左边晃到右边,又从右边晃回左边,荡秋千似的玩得一包劲儿。
青隽配合她戏弄般地打了个喷嚏,小小地咳嗽了一下。
赵明月耳朵本就灵光,又有明珀不时督促她勤修内气,当下不但将青隽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还附带着将不远处他妹的,咳,他妹妹的清浅咝咝声收入耳中。
缩回手臂握紧鱼儿,赵明月小脑袋一偏。“你不会对鱼也过敏吧?”
“难不成你要天天吃鱼,或是抹点鱼脂鱼膏在身上?”
戏谑分明的表情含着讨喜的俏皮,其实深得他心,只是一想到某人为了避拒他刻意将桃味儿水粉用遍全身,他心里就有气。
“哥哥受不得鱼腥味儿,也见不得鱼鳞。”
毛病!
赵明月白了那人一眼,手臂一抬,却是要把作弄他的那尾鲤鱼放生了去。
鱼儿不能离水太久,正如她不能离自由太远。
难得哲学家一把的姑娘抛鱼的力道偏大了些,失了准头不说脚下还打了个滑,重心不稳地张牙舞爪。
隽眼疾手快丢了秧把接住她,对身不由己的某条飞鱼却爱瞧不瞧。
叫它吓他!
全然忘了眼前怀中的这位才是罪魁。
哎呀!
异口同声的惊叫,青隽家王妃很意外,青隽家妹妹很无措。
“轩哥哥,你没事吧?”
细嫩小手掏出帕子轻抹慢擦峻挺五官上的水渍泥痕,赵明月也在这个间隙里由青隽牵着,挪到了他跟前。
“打扰一下哈,那条鱼,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
农家饭菜很丰盛,不似官方宴席那般花样百出噱头繁多,应时衬季的蔬果,实实在在的分量,天然搭配的色泽,浓郁醇厚的鲜香,令人食指大动。
赵明月胃口一向好,上午半天动嘴动手的更耗了不少力,当下便是化疲劳为食欲,吃得有今生没来世,以实际行动表达着对农家厨艺的最高礼赞。
有这么好吃么?
在府里也没见她吃得这么香过。
青隽挨着她坐着,心里小郁闷小抱怨,面上却不露出一星半点,波澜不惊地给她夹菜,一双筷子她指哪儿他打哪儿,殷勤得吓人。
“摇啊摇,你不饿吗?”
青门长公主眨巴着一双大眼愣在她对面,可不就是被吓着的那个人!
“哥,我要吃鱼。”
反应过来,青窈小嘴一撅。
在惊凰儿面前她是姐姐,照顾着也就罢了。现下到了哥哥嫂嫂这里,怎么自己还成了隐形儿的了?!
好歹也是亲妹妹,好歹也是千疼万爱长起来的吧!
越想越气闷,小嘴撅得更高。
“自己夹。”
可惜她哥头也不抬地专心忙活,短短三个字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小姑娘小眼神儿一瞟,心里那个酸。“都没了。”
“不是还有鱼头吗?”
“还有鱼骨架呢!”
琼鼻一皱,清甜的嗓音带出若有若无的几丝嘲讽。
青隽终于抬了头,也没看她,只是那随之扬起的寒意,教她瞬间收了娇性。
她怎么忘了,她家皇兄,从来不是温厚暖醇的心性。
“吃吧,刺都挑干净了。”
才寻思完,小脑袋一转,青窈将自己前一刻的认知再度推翻。
皇兄的温言软语,原来是独属于皇嫂一人滴。
“吃吧,擦擦哈喇子,淑女点儿。”
下一秒,嘴里含着橙黄炒蛋的皇嫂就将形状完整却根刺不存的细嫩鱼肉递到了她面前,动作干脆利落,璨璨美目依旧满意地眯着。
青窈顶有眼力价儿,没心思跟嫂嫂掰扯谁淑女谁不淑女的茬儿,瞅着自家哥哥瞬间沉下的脸,捏着筷子的小手僵在半空,愣是不敢去接那盘子。
“看什么看?笨蛋。”
赵明月丢下盘子,朝眼神不善的某人塞了一筷子炒蛋,分不清骄横抑或娇嗔,那人就自动自发地将菜嚼了咽了,忙不迭动手去按下一筷子。“不准吃这个。”
嫩汪汪的菠菜稍稍过水一焯,碧透鲜翠,撒了细切成丝的胡萝卜心里美,配上一小撮葱花,美貌有加。
可是,淋了麻油,撒了芝麻。
香得她头皮一麻,不觉垂首下去。
她喜欢吃鱼,但讨厌挑刺,他细心地发现了;
她不能沾染麻味儿,自己都忘了,他暗暗挂心了。
小清说过,她们姐俩爱吃爱玩爱睡爱钱的共性那都是表象,千人一面。其实两人最大的共通之处在于潇洒与懒惰。可若细究,二者又是两人最大的不同。小清的潇洒来源于她的粗线条,拿得起放得下;她的潇洒则是因为…她不止天性凉薄,而且难以焐热。
至于懒惰么,更是异曲异工到了千万里之外。
就说这鱼,小清也爱吃,也嫌挑刺麻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