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要……。”那躺在地上的美人有些迷离的目光慢慢地聚焦,最后停在了楚瑜高高举起的手上。
他忽然噤了声,只是怔然地看着她,他一双瞳子比寻常人眼睛的颜色要浅,淡淡的琥珀色,此刻幽幽晃晃如一片暗夜湖水倒影着火光濯濯,潋滟得惊心动魄,此刻其间溢出近乎绝望的忧伤来,几能揉碎人心。
谁能舍得伤了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
他薄唇轻启:“为什么?”
楚瑜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心头瞬间涌上浓烈的罪恶感,几乎举不住自己手里的石头。
这些年,她跟着老胡抓过穷凶极恶的贼,也不是没有见过血,但是杀人这种事,她真的没有做过。
“我……那个……。”楚瑜瞬间僵住,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阵凉风卷过,掠过鼻间的浓烈血腥味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楚瑜一个激灵,对着地上的美人怒目而视:“可恶,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杀人,你这个qín_shòu……。”
话音未落,她又僵住了,他染血的苍白指尖搁上了她的大腿,他似疲倦至极地闭上眼,喑哑着道:“娘……。”
他顿了顿,声音轻如飞烟:“你动手吧,笙儿不逃了。”
细绒如凤羽的长睫覆在他如玉一般细白的脸上,烙印下淡淡的阴影。
身后火焰跳跃如鬼影,身下美人平静而绝望,似一生悲欢都径。
楚瑜纤细的身形又晃了晃,心头莫名地狂跳,却不知道自己是要因为这美人这唯美的绝望悸动不已,还是因为自己被看成中老年妇女而愤怒。
不过她没有机会多想了,顺着风声传来了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厉喊:“三爷,三爷,你在哪里!”
携带着内力的雄浑吼声盖过了的房屋倒塌燃烧之音,瞬间让楚瑜心中大寒,顾不上纠结要不要灭口,扔了石头起身就要跑。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脱身为上策。
只是她才跑出一步,脚腕就被人抓住了,楚瑜不防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再抬头,就看看见了一把寒光冷冽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浑身一僵,看向那拿剑的白衣人,对方有一张虽然不及地上美人,但也生了一张堪称好看的面容。
只是白衣人一双桃花眼睨着她的目光让她心底生出不妙的预感——那是看死人的目光。
……
“带三爷走,剩下的清理干净。”男人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剑尖干脆利落向她脖子上切下。
“救命——!”
“住手——娘!”
两道叫声同时响起。
男人的剑停在半空中,脸僵木地转向了被人拦腰抱起来的琴笙,他的目光随后不可置信地落在琴笙的手上——他的手里还死死抓着楚瑜纤细的一只脚踝,把地上的楚瑜的腿拉成个大字形。
楚瑜被迫大劈叉,胯下朝天,凉飕飕的。
几个人的动作形成了一个滑稽又诡异的场面。
“娘……。”美人悲伤而黯淡的眼神,还有周围白衣人们带着阴冷杀气和震惊的眼神交织成一片网朝着楚瑜脑门笼了下来。
她捂住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长啸一声——老娘还是个处!没那么大儿子!
……*……*……*……
宅院深深,深几许。
幽幽暗暗的深庭中,长廊蜿蜒,依山而建。
两道人影穿过长廊,走到一扇大门前。
“金姑姑,我已经把人带来了。”白衣男子打开紫檀雕花门,对着里面的人面无表情地道,随后让出身后一道低着头的人影。
楚瑜有些紧张地握紧手里偷偷藏下的一块碎瓷片,悄悄抬眼看向房内,才发现那房间极大,布置得清雅高贵,里面站了不少人,其中一名上着宝蓝绣明黄团菊琵琶绣上衫,下着石青马面裙的中年女子越过众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楚瑜做了捕快这些年,混出了不少看人的本事,她见那中年女子细眉长眼,衣饰虽不华丽,头上也只挽了圆髻并一只绿宝雕花银压发,但通身沉稳精明的气派都显出其身份不凡。
她开始考虑自己挟持这个金姑姑逃跑的可能性。
但在看见金姑姑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胡说除非脑子长了瘤,就只有内家高手的太阳穴才会高高鼓起。
她觉得面前这位金姑姑,明显不是脑子长瘤的货。
金姑姑并不说话,只定定地打量着面前一身黑色皂隶打扮的英气少女,脸色那目光锐利而阴沉。
楚瑜只觉对方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将她里里外外地剖了个遍,仿佛她是砧板上等待宰割的鱼。
她不悦地瞪了回去:“看够了?”
“休得无礼!”金曜寒声斥道。
金姑姑却不恼,只面无表情地道:“姑娘,请跟我来。”
说着,她径自转身向房门而去。
楚瑜目光扫过一边正阴沉沉地盯着她,手里长剑出鞘的金曜,忍不住冷哼一声,才跟着金姑姑向房内而去。
让她感觉不舒服的除了金姑姑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还有房间里这些人盯着她的怪异莫测的目光。
金姑姑将楚瑜领到了一处精致的紫檀雕花罗汉大床边,两名侍女立刻轻巧地将垂落床边的流云鲛珠纱挂上金鱼衔玉账钩,露出一道半靠在床头绣金丝缎方枕上的白色修影来。
楚瑜探头一看出,竟直直撞进一双静水深流的幽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