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柔牙根一哆嗦,飞快垂下了头。
苏白把一张书单递到她眼前:“从第一页开始,照顺序找下去。”
江亦柔有些迟疑,并没有立马伸手去接。
苏白眉头紧锁:“还愣着干什么,要找的书不少,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到天黑都找不完。”
凤英先生在一旁看着,心下疑惑:子文似乎对这个小丫头特别凶一些。心中这么想,他面上却没表露出半分,只神色淡淡地立在一边。
江亦柔只得硬着头皮伸手接过,听苏白又道:“这儿的书是按照书名的音韵排序的,你按读法找便是,每找齐十本就拿过来给我,还有,屋子最东边有到五楼的楼梯,单子里有许多书都在楼上,四楼没有你就上楼去找。”
江亦柔连连点头,握着书单的手却有些僵硬。
“明白了就赶紧开始吧!”苏白将剩下的几张书单压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凤英先生与他相视一眼,两人便都在案前坐下,各自斟茶润口,只等江亦柔将书送过来检查一二。
江亦柔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踱步到书架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管他的,先找本字典再说!
她走到最里处,身形一侧,稍提内力,以轻功飞身其间,飞快扫了一遍。没见四楼有字典,她又拾级而上,到了南行阁五楼。
四层与五层以一面楼梯相接,并无门墙阻隔。
外边雨势刚歇,晴光初照。浅金色的光晕洒落进来,照在最外一排书架上,将封皮上的烫金大字映得熠熠生辉。
她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本书的封皮。这封皮是后来加上去的,上面的书名当真是以金镀成。
江亦柔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六部那些大臣成日哭爹喊娘地唱穷,却不知又是哪来的闲钱给这些书烫的金?
她略一抬头,恰看到最高处有一本《成康字典》。神色一凛,踮起脚探手就要去取。
只是她指尖还未触到书,就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牢牢地覆住了她的手。江亦柔一震。飞快缩回了手,身体堪堪往后退去。
那人长臂一捞,揽住她的腰,声音淡淡道:“不要动。”
这个声音……江亦柔眉毛一抖,一抬眼。就见一人白衣飘飘、背光而立。他轻轻侧过身,露出半边面容,长睫如扇,眉目似画,眼里带了一点似笑非笑之色。
她嘴巴一张险要惊叫出声,纪连宋眉头一皱,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江亦柔的大半张脸被盖在手掌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迎着窗口的日色,清亮逼人。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又惊又疑。
纪连宋手掌一动,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一下她唇上的娇嫩。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要往后退。他眉头一挑,手臂用力,轻而易举地将她圈了回来。
一来一去间,两人贴得极近。江亦柔面色一红,抬手抵住他,恨声道:“你做什么,就不能放开我好好说话?”
他眨眨眼。一脸正色:“后面是古法珍帖,我这么做是为防你碰着书架损坏珍帖。”
江亦柔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果真瞧见自己后边的书架上排着一列青黑皮的字帖书。
“伤着你倒是无所谓,若是损了珍帖便不大好了。尤其这其中还有白鸿的《虚杯赋》,卖到黑市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怎能叫你白白糟蹋?”他道。
什么叫“伤着你倒是无所谓”?
江亦柔气结,想到楼下还有人在,只得憋住一口气:“你先松开我——”
纪连宋缓缓摇头,笑了笑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而且还是同苏家那小子一道来的。想到此处,他的眼睛笑得更弯了。
江亦柔暗施内力,想要强挣开去,却听他在耳边低低道:“听我的话,不要乱动,否则就不知道苏五小姐下个月的药还有没有了。”
她浑身一僵,压下腹中那股窜动的内力,生生忍了回去。
纪连宋抬起空出的那只手,自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以指尖挑开,翻看起来。他半边身子倚在墙上,半边身子靠着她,意态悠然,大有她不开口便绝不松手的架势。江亦柔哼了一声:除了会玩威逼利诱,此人还有什么别的招数不成?
“你大可以慢慢想,反正我不急,就是不知道下边那两位等不等得及了。”他听到她的哼声,抿嘴一笑轻声说了一句。
江亦柔拳头一松,恨不得直接捶在他脸上。
她脑袋耷拉下来,将自己今日随着苏白到高林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回。纪连宋听她提及遇到兆临的事,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祁王,可有认出你?”
她想了想道:“我一直低着头,他应该没有看到我的脸。”
纪连宋低头沉思,并不说话。
江亦柔伸手扯了一下他的领子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在这儿做什么?莫非你也是高林的学生不成?”
他瞥了一眼她无心搭在自己襟前的手,五指尖尖,白腻似暖玉,指甲是浅浅的粉色,乍一眼看去,就好像是几片花瓣落在那儿似的。
刚才那个小动作,是她无心,似乎与他很是亲昵一般。
他敛回目光,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来看书的。”
江亦柔蹙眉,心道:这人不是高林的学生,高林的人怎会放他进来?想到先前凤英先生听苏白提及他时脸上的震动之色,她心下更疑。
念及凤英先生,江亦柔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那两人还在楼下等着自己取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