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因……真是让她一时接受无能啊。
长乐万万没想到李荣享与周灼不只带故,竟还沾亲,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荣享那一段曲折离奇的身世,竟能上下贯通、牵连出大印皇室三代的辛辣密闻和几次血雨腥风的内外变动。
“这方砚台是我亲手做的,我做这砚台的时候,李荣享不过几岁稚童,我也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一个,正为你母亲痴迷得不成样子,李荣享叫我一声表哥,人家说一表三千里,我们这表兄弟的关系,更是扯得极远了,”
周灼拇指指腹揉搓着掌心中托着的那枚砚台的桃花砚头,“世宗传位与你舅舅不久,做了几年太上皇后,又想做回皇帝,你舅舅那时还小,朝中根本没有帮扶的势力,哪敢与世宗相争,连忙让位回去,世宗元后那时已过世,你舅舅与你母亲失去了后宫中最大的倚靠,朝上朝下都无人替你舅舅说话,那年春天,上京外灿烂,你母亲为了你舅舅的皇位,惮尽竭虑,根本无心出宫赏花,我想着把这春色与你母亲捎回宫中去看,便亲手做了这枚砚台。”说到底,那几年的混乱还有接二连三的政变,都是世宗自己作出来的。
谁要听这砚台,对世宗晚年的乱套事更无兴趣,对于周灼这种切三换四的叙述方式,长乐很无语,虽心中揣着只小猫一般抓心挠肝,却也不敢出口催促,只耐着性子地等着。
李荣享要叫周灼一声‘表哥’,她自己随着她娘,却要叫周灼一声‘叔叔’。这辈份乱的,和烂泥塘里的水草似的,完全没想到更乱的还在后面。
“李荣享没和你说过吧?李根本不是他的父姓,李是他外祖母的娘家姓,”周灼抬眼望了一下眼巴巴瞧着自己的长乐,“你知道他真正姓的是什么吗?”
长乐下意识地摇头,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了。
“你昨晚知道了吧?只是没有人给你准确的说法,你心里不太想承认,那周叔叔现在告诉你,你知道的就是真的,李荣享确实贵为诗经经主,诗经经主之位爵同亲王,你身为皇家公主,应该也听说过吧,诗经经主只能由拥有皇室血统之人担任,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谁人敢破,李荣享姓的自然是江了,与你姓的江,是同一个了。”还是举世惟一一个父亲姓江、母亲也姓江,且皆为皇室却差两辈的亲姑侄。
这段隐秘的丑事,萧华长公主不会亲口与长乐掰扯清楚,只能由他来说,等长乐知道后,再选择何去何从吧。
毕竟这等关系,不是谁能都能接受的,特别是像长乐这种养在深闺、读礼仪闺训长大的大家小姐。
若长乐还是选择李荣享,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怎么说李荣享也是叫过他一声‘表哥’的,哎,只是其华恐不能忍受有这样一个关系辈份复杂到不能说的女婿的。
竟真是这样的,长乐只觉得胸口忽然起了一堵墙,堵得眼前都跟着发黑起来。
这份关系,放在她前一世,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前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她也不可能会爱上李荣享那种与她完全两个世界的人的,所以,重活一世,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
怪不得云老王爷对李荣享总是特别关照,李荣享见到云老王爷时,也没有什么礼节上的特别表示。深究起来,这两个人不管是辈份还是爵位,竟是等同的啊。别人不知道李荣享的身份身世,做为做了两朝的宗人府宗令的云老王爷,怕是什么都知道吧。
但是,周灼说的,有一点长乐是不赞同的。
她能姓‘江’是托了她娘的福,按这世上通常的道理来讲,她必须是姓杨的,那才是她的父姓。她姓着江,却不是江家的姑娘,再怎么数怎么论,她与李荣享都是表亲的。
周灼自己不是也说,一表三千里吗?远着呢!
她与李荣享,怎么可以因为这些个七百年谷八百年糠的乱套事,分开呢……
——一句话:只要李荣享不是富昌侯生的,其他什么的,她都能忍。
“李荣享……他为什么叫你表哥呢?”相对于李荣享乱不乱/伦的身世,长乐反倒对周灼和李荣享的表兄弟关系有些兴趣。
情势所迫,她已经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了,哪怕有一点点可能,她也得利用,亲情牌啊亲情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东西,恨它也爱它,更是离不得它。
“李荣享的外祖母和我的外祖母是亲姐俩,都是江淮李家的庶女,同父不同母,”这段记忆对于周灼来说太过遥远了,还是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与他提起过的,那时,他们母子还在上京郊外的破旧家庙里,受过李嫔托人从宫中捎出来的一些银钱,也算是照顾过他们母子。
外三辈的远亲,怪不得周灼说比远的更远,看来是没指望了,长乐顿时失去了深挖细刨的兴趣,伸手捞起偎在她身边的小白狗搂在怀里,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了。
已经耽误周灼许多时间,窗外天色渐黑,估计她娘久候不起了,怕是要开始磨牙咬人了。
这一天一晚受的刺激太多,幸好接下来的三天,她还有个时间缓冲,斋戒静身什么的,这个时候简直太需要了。
她确实要好好想一想了,情路坎坷,使她十分忧伤。从长计较,还是要从长计较……
长乐刚走,萧华长公主立刻杀到,快得周灼还没来得及把那方情砚放进木盒里,这回也不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