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远方,那里是一片火海,将天也染红了。惊慌逃窜的人群在火光中好似丛丛鬼影。
父亲吃力地划动船桨,他站在船头,弥漫的硝烟让左桥镇的轮廓逐渐在视线里模糊,他想起曾今在这里遇见的人,生活的事,和母亲最后的一句话。
他握紧匕首,望着左桥镇,直到那里变成江岸边上的一片红叶。
他叫庄邪,那年他五岁。
他告诉自己,他必将让这一切,都付出代价。
…………
开春的天光初现,稍稍驱散了弥漫在庄家村的寒气。
土砖灰瓦的屋檐下,那长条晶莹,粗似童臂的冰棱,正缓缓消融滴水。
庄家村坐落于灵王朝西南面的九行山麓已有百年之久。村子不大不小,也足有三十来亩地。村里六十多户人家依山而居。日子过得虽不富实,但这里的人食的是山林间肥壮的野兽,饮的也是这九行山中最甘醇的泉水。因而各个身强体壮,精气十足。
村子里半数庄姓,故名庄家村。而在灵王朝疆域之内,似这庄家村一般的村落,大大小小也达数百,多半都是难民。早年战乱纷纷,便流亡各地,各自为营。
相传,百年之前灵王朝横跨大陆尽半壁江山,疆域辽阔,国富民强,却于建国五十年开春之际,突遇一场罕见的“红雨”,此雨似朱似血,携着一股滔天般的腥气降临整座都城。而后,江山四地便频频出现妖兽,王朝大军顽抗十年之久,时至建国六十年,迫使迁都,直至今日。
…………………
“谁人能将这炎熔石击碎,便能入我庄家兵队!”
一大清早,在庄家村西北角偏僻的石崖边上就传来了响亮浑厚的声音。
只见崖壁边上,立着一块足有马车一般大小的通红大石。大石上嶙峋遍布着突起的岩棱,如刀剑一般锋利。若是细看而去,也是不难见得这些岩棱上隐约还留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已尽风干。
大石前,站着一名身形魁梧、目光尖锐的男子。他上身赤膊,下身也仅仅穿着粗布裤子,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粗绳,他便是庄家村兵队的首领戎铁。
戎铁人如其名,通体精肉如铜皮铁骨,浑身是胆。但若说此等体魄足以抵抗初春未散的寒意,而他面前那二十来个半身赤露,一个个却如针般站在原地的孩童们,无不更令人咋舌。
他们都是村子里经过严格测试后留下的孩子。从他们眼中透露出的那抹傲气,足以证明他们要比别的孩子更加出色。
这些孩子皆是来自村子里六十户人家,长则十五六岁,幼则只有五岁。此刻,从他们眼神掠过的精芒中不难看出这进入庄家村兵队对他们而言的重要性。
戎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面前的孩童们,面不改色的正声道:“我问你们,为何要进我庄家兵队!”
话音落下,一时无声。半刻之后,孩群中最为年长的少年,便向前一步,双手抱拳高声道:“妖兽横行,庄家兵队乃我护村勇士,庄书群誓死愿为我村安定尽一份力!”
少年的话音在空旷的山谷间环绕着,额间一滴汗水顺着他脸颊滑下。面前的戎铁依旧持着一副不阴不阳的脸,也不知这回答是否符合他的心意。
良久,一声轻喝,戎铁道:“书群,你在这群孩子里年纪最长,也算是修行最久。可年过十五却依旧连这炎熔石都无法击破,看来正应着你这名字,应该老老实实做个文士。”
戎铁的话才刚刚说完,周遭的孩群中便传出了低语之声:“说来也是这悟性未免也太差了。”
“可不是?换了我,这十年的功夫,怕是刚石都能击人品好,相貌佳,他若没了习武的天赋,也可习些诗书,有朝一日还能去镇上的大户里当个下人。不像有些人喏…”
此话一出,四下便顿时发出了麻雀般的嬉笑之声。终于,一声重咳,盖过了此时的喧闹。戎铁横眉倒竖,历喝道:“男儿何须隐言暗晦?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闲来无事取别人的笑话。”
四下一时无声,半晌后,便有一长相激灵,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站了出来,驳道:“戎师傅,若非那庄邪,这几年村子里也不会引来那么多妖兽!害得村子里的叔伯都不敢去山里抓捕野兽了!”
说着,他嘟囔着嘴,低着头轻呜道:“我…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
他的话音却有些埋怨的意思,但他的话也是引来了共鸣之声。戎铁见状也是淡叹了几口气,沉声道:“不管怎么说,庄邪这孩子也是我庄家村的一份子,日后希望你们不要以此事为由,事事刁难他。更不要背后议论些闲话。好了,你们听好了,今日谁能将这炎熔石击碎,便可成为我庄家兵队的一员。”
一时的抱怨,终于在戎铁的话后落下帷幕。孩童们很快打起了精神,接二连三地朝那炎熔石发起了进攻。可这炎熔石乃是山中晶石经岩浆洗炼形成,坚硬无比,刀剑不催。
几声惨叫之后,这二十来个孩童皆是败下阵来,手上,身上也沾着鲜血。
而与此同时,崖壁之后的一片翠林之中。庄邪斜倚在树枝上,盘着腿。口中那根狗尾草上下挑动,偷眼望着崖边孩童们的练习,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身着灰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布鞋,打扮极为俭朴的他,腰间却别着一柄甚为精致的短匕,白玉匕鞘,雕纹栩栩,绝是一件上品兵器。
他而今十四岁末,个头不高,面似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