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身在险境中,祁寒仍是一片赤子心怀,不改初衷,他所念所想的,是要联络自己……他舍命相救,已经失了父亲宠信,背叛忤逆生父,这乃是头等的大罪,他所要面对的,是曹操的多疑忌刻、怨恨难平……然而,那般恶劣的情况下,他首先想到的,却是释开彼此的误会,寻机寄来书函,宽慰在愤恨中失意的自己……
可他呢?
他最后是怎么对待祁寒的?
他站在林中,拿了半爿残信,冷厉的眼睛,凝满了陌生人一般的寒意,就那么看着他……
赵云的手不停颤抖,几乎快要握不住银枪。
“后来听说,丞相因世子私底下派我联络你,而大动肝火,从此更与世子疏远了。”
“……再到后来,衣带诏案发,几百无辜横遭屠戮,血染长街,世子不忍睹之,谏言了一句,便被丞相借机发作,新怨旧怒,一并清算,将他关入了狭室之中,囚锁起来!我和刘晔与世子交好,但从那以后,不论我们递上多少拜帖,都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法入府拜访世子了。世子幽闭,不知死活,我二人担心不已,便具名上奏,恳求丞相恩赦,谁知却因此获罪,遭了贬斥毒打……”
“……大半年后,丕公子才等到了机会。丞相率军北上,抗拒袁绍,丕公子已筹划了数月,一举成功,将世子救了出来。我与刘晔夤夜夹道相送,见到世子站在月光之下,长发坠膝,瘦骨嶙峋,已是瘦得脱了人形……”朱灵说到这里,声音微哽,“他当时已很久不与人交谈,似乎不惯说话,只叫了我二人几声,一开口,嘿嘿,那副嗓子真个粗噶难听。他就那般望着我二人,眼中隐有泪光,将我二人一把抱住……那一刻,连我这个粗糙的武人,都不禁落泪,与刘晔一起,站在道旁,望着他驰马离去的背影,潸然泣下。”
朱灵说出这番话时,全然未打腹稿,可他却说得无比流畅,用词遣句,意外的浑然天成,动人肺腑,毫无瑕疵。仿佛这番话已被琢磨过无数遍了一般。足见他是时常回想起这一幕,印象深刻。
赵云听到这里,银枪从朱灵的面门,缓缓垂落下去,无力地耷在了地上。
他的头,也随枪尖一起,低埋下去。月色胧明,如纱似雾,却照不出他英俊的面容,他低头笼在一片晦暗的阴影中,看不清神情。但朱灵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此时正陷在极度深沉的悲痛里,无法自拔。
朱灵想了想,又道:“那夜,我派了一名心腹追随着世子,陪他前去徐州寻你。那亲兵后来对我道,‘世子对那叫赵子龙的人当真在意到了极点。那时,他的身体已是疲惫到了极点,形销骨立,却撑着不肯休息,疾驰了四天四夜,赶到下邳……后来疲累至极,遍寻你不见,终于累倒在了长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