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是苏绯织给到叶澜音的,他不明显参与,是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心软。他是个仙,理应不可多有那些凡人才有的情绪。他教会叶澜音一句口诀,让她抹去那个男人作为宴卿时的一切记忆。毕竟这一世的宴卿已然有了裴裳,即便他与莲生在这幻觉之中相守,却难保不会思念与担忧着他生前真正的妻子。苏绯织意在还给临湘一个完整的谢泱,做到这一步他觉得无论是临湘还是谢泱,都终得一个完满了。
老槐树上玲琅满目的挂满了一对又一对有情人的姻缘牌子。芜国人的善男信女们普遍认为,将写了自己与爱人名字的姻缘牌子抛向这颗姻缘树,牌子挂的地方越高,证明这一对有情人越是恩爱,越能幸福。花水月的镜面微波荡漾,叶澜音瞧见,那颗槐树最高的地方挂着的牌子,温柔镌了两个人的名字。
谢泱,临湘。
笔走偏锋,应当是谢泱的字。
叶澜音望着镜中的那些景象一阵唏嘘,她忽然又开口,用似嘱托又似恳切的口吻同苏绯织道:“如果我和苏越到了那样的时候,苏绯织你也帮我造一个幻境好不好?”
她说的认真,苏绯织明白叶澜音说的那个时候,是苏越死去离开她的时候。只是无论是莲生还是谢泱,他们死去都尚且余有魂魄,而苏越……苏绯织想,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能给她造的那个幻境,只怕连那个幻境里的苏越都只是一个幻象。
叶澜音多有感触,是以心情看起来要比苏绯织还要不好,她拿着酒壶还欲喝酒却被苏绯织伸手挡下。苏绯织一歪脑袋,眼风往亮着灯的小屋挑了一挑,有些疲倦,但疲倦的时候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多了一些温柔,苏绯织看叶澜音一眼:“回去吧。”
而他心里想说的却是,你有万万年时间与我喝酒,那个人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如今却是比莲生的期限还要少。苏绯织起了身,伸手将叶澜音从草地上拽起来,推搡着让她回去,看着她拢了拢披风走的远了,苏绯织手一扬将酒扔进身后的溪流里。他让小叶子拘了宴卿的魂魄,怎么也得去到阴司与阴若萧打个招呼。
幽冥司里的仙与天阙的仙不一样,并不属天界管辖。天阙里的仙以天帝为尊,而幽冥司归属冥界,奉冥王为尊。苏绯织去到幽冥司的时候,阴若萧正在十殿阎君秦广王的府上,挽着袖子和楚江王抢一只肥美的鸡腿子。正好先前喝多了酒有些难受,苏绯织一撩衣袍坐下在阴若萧身边坐下,顺手拈了一只卞城王刚刚烤好的鸡翅膀大快朵颐了起来。又是一顿酒足饭饱,苏绯织负手走在忘川河畔,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歌声,顺着忘川河水幽幽怨怨地飘过来。
苏绯织将花水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阴若萧说了,其实无非也就是找她来开个后门。苏绯织道:“花水月中的时间维度与人间不一样,我意在让他二人于镜中白头到老,让临湘在美梦中死去。而等到谢泱在那幻境之中也死去,便将他的魂魄送还给幽冥司,该如何投胎便如何投胎去吧。”
“晓得了。”阴若萧在苏绯织身边打着哈欠,有些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阴司之中轮回转世井然有序,苏绯织同她这样讲了也无非只是将谢泱投胎的时间往后挪了挪。阴若萧认为凭她与苏绯织的交情,这种小事他书信一封找个咒法传过来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这幽冥司魑魅魍魉,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绯织看她一眼,忽然问道:“你拿谢泱五十年的寿命做什么?”
阴若萧瞟他一眼,又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才与他道:“不是五十年。算上他作为宴卿的这一世,统共是一百五十年。”
谢泱说用自己来生五十年的寿命来换取自己的记忆,这个来生指的是他在未来的三世之中所有的来生。“不过……”阴若萧勾起火红的唇看向苏绯织道:“我幽冥司的事情什么时候论道你一个天族的仙来过问了?”
苏绯织也笑,别有一番fēng_liú:“只怕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和幽冥司并无干系吧?”
“那与你又有什么干系。”阴若萧挑了挑自己尖瘦的下巴,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同苏绯织说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可并不是一个无聊到也会多管闲事的人。”
苏绯织抻了个懒腰,找了根枯树随意一靠,撩了撩及腰的发道:“如你所说,我诚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有些闲事还是多多少少管了一管。”
意指叶思惘与临湘的这两件事,苏绯织佯装一叹,又道:“小爷我不过在天阙领了个桃花主司的闲职,你幽冥司主的闲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不过也是看在与你有着万万年酒肉交情,所以便想来问你一句……”
苏绯织靠近阴若萧,压低了嗓音同她道:“……你攒着的那些寿元,到时候能不能匀给小爷我一些?”
阴若萧认真地看着他,见苏绯织一改往日形象亦是一脸认真不禁扑哧一笑:“是匀给你还是匀给叶子啊?”
苏绯织瞪她一眼,她也见好就收,用手指转着自己的一撮头发玩。阴若萧道:“其实这些寿元即便是给了叶子,也并无用处呀……”
阴若萧的话显然没有说完,苏绯织便也不打断她,只是静默着等待着她的下文。阴若萧转身,道:“谢泱的那件事情我确实有意瞒你,并不是怕你知道我拿了他的寿元,而是这一世的宴卿只能有一个裴裳,只因我想着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