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音靠在苏绯织的肩上也没有睡着,就是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有点朦胧。不了几句便要喘息一会儿,苏绯织见她这样很是吃力,便自己挑了话头来讲。
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苏绯织忍不住想笑:“你刚从画中出来的那会儿在山上玩,见小爷那元身树上桃花开的正好便要来折,爷爷我本想好好教训教训你的,结果你见小爷我甫一从那树中出来,先是用那痴不痴呆不呆的模样看了半晌,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叶澜音的唇角亦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苏绯织说的那些事情她都记得。想想她记忆里那些好的时候,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她还未出琼瑶山的时候,一个是她和苏越在北邙山的时候。想到苏越,叶澜音眼里的光便又有一些黯淡了下来即便苏绯织刻意拣了那些让人忍俊不住的事情来讲,叶澜音看起来却仍旧虚弱,就像苏越刚离去的那几个月一样了无生气。这十年来叶澜音为了复活苏越,好歹有一个信念支撑,如今这个信念犹如幻影般破灭消散。她恍然间明白,似乎到了现在,无论是苏越还是浅沧,无论是名字还是魂魄,她念或着不念,都与她再无关联。
苏绯织作为一树娇嫩的桃花,因为自幼受不得寒,便生了一堆火,时不时的往篝火里头添些枯树枝子。后来这堆火熄灭了又被点燃,然后再熄灭,反复几次之后苏绯织与叶澜音已经在雪域待了两日。叶澜音肩上的伤口,血凝成了冰,苏绯织子在一次小寐之后睁开眼睛,轻声叫了她的名字,叶澜音没有醒,他便想着出去外面一趟,给她带点能用的仙丹灵药来。当苏绯织前脚轻手轻脚的走了,叶澜音却缓缓睁开眼睛,雪域的雪还在下,叶澜音被那些凌冽的白迷了眼睛,思绪一片迷茫。她认为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药,而是酒,六合镇墨先生那里的醉生梦死就很好。一觞一梦,长醉不醒。
苏绯织走后不久那堆篝火便熄灭了,叶澜音大概是因为受了伤所以觉得有些冷,歪着脑袋靠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的睡去。是一个很浅的梦,梦里也是漫天的大雪。她梦到自己睁开眼睛,原来是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着了,而苏绯织正拿着一只梅花逗弄她的鼻子,害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站起来挽了袖子就追着他吵着喊着说要揍他。苏绯织身形矫健的一跃,越过石桌又点了几步来到门前,回头冲她做了一个鬼脸,见她提着裙子追了过来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句:“苏越,这丫头凶成这样你也不出来管管?!”
听到苏越的名字叶澜音身形一滞,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一个瞬步上前,抬手就要去揪苏绯织的耳朵,却被一只修长而又干净的手当空截住,她顺了那只好看的手往上看,看到的是一张同样好看的脸。那人白衣墨发,眉目如画,眼里笑意都是玉般温泽。她痴痴看了半晌,苍白的唇忽而绽放,似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苏越?”她有些不可置信,心里忽然就被一种炙热的情绪填的满满的。
“嗯?”苏越端着一杯茶,粗陶的杯子,里头冒着热气,香味隐隐约约飘来过来,是青凤髓的味道。他低垂的眉眼化开了温润的笑意,亦是她记忆之中的那些样子。
是他的声音,她记得他的声音,却也好像好久都没有在听到他的声音了。于是她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掺杂着许多情绪,复杂的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唤:“……苏越……”
“我在。”他缓缓一下笑,眼里映出她的影子,他说:“小澜,我在。”
他对她说‘小澜,我在’的时候,似乎漫天的飞雪不再是飞雪,而是人间四月荼蘼芳菲绽放之后的华英,是天悬星河繁星般的耀眼灿烂,是被他一颦一笑妆点的细腻而又温柔的岁月。
没有酒,光是闻着茶香她便已经醉了。
苏越低低一笑,将茶递到她的手中:“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眼中含着闪烁的泪却笑看他:“我就是方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就是……”叶澜音结果苏越递给她的茶,目光落在茶面上,她想告诉他是不好的梦,她在梦里失去他了。她正想跟他说这些,却发现手中的茶有些不对劲,明明冒着热气,握在她手里却是冷冰冰的,就像握着一杯雪一样。当叶澜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看见手中的那杯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波纹越荡越急剧,水珠迸溅,洒在她的手上。她抬头去看苏越,他依旧是微笑着的,当叶澜音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整个北邙山都跟着晃动了起来,包括苏越的笑颜。当叶澜音的身体因为失去了平衡而向后倒去的时候,她下意识将手伸向苏越,然而当她开始坠落的时候她手上抓住的依旧也只有一捧雪而已。
叶澜音再一次惊醒,眼前依旧是雪域亘古不化的冰雪,她忍不住的喘息,当意识到这才是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北邙山上结界被人打开了。说的更准确一点,是小镜湖上她用在苏越尸身上的结界被打开了。她忙用灵识去看,却看到小镜湖上的冰雪正逐渐融化,而苏越的面容在水波之中也变得愈加清晰。
显然,有人闯入了北邙山,并且打扰了苏越的长眠,果不其然叶澜音在那些神仙中看到了墨白的脸。直觉有时候往往比亲眼看到的更容易接近真实,是以叶澜音第一个想到的是,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