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举人?”看到眼前这人时,顾三娘大吃一惊,她问道:“你怎的会在这里?”
站在顾三娘面前的可不就是沈拙么,他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却不知道是何时上的船,顾三娘竟一直不曾看到他。
沈拙听到顾三娘的问话,不慌不忙的回道:“挚友东方检正在桐城游历,我二人久不相见,此番前去跟他小聚。”
顾三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直觉他的话漏洞百出,一来他与他口中所说的东方检去年冬至才见过面,二来御哥儿无人照顾,学馆里还有那么多学生,哪有为了见友人就丢下这一大摊子事的。
“你……你走了,家里可怎么办?”顾三娘问道。
沈拙明知顾三娘不信,仍旧一本正经的说道:“御哥儿我托给了秦大娘,学堂里自是布置了课业,又有年龄大的学生看顾,想来就是离家十来日也是不碍事的。”
说罢,他扫视了一眼,底下这层舱内散发着一股臭味,乘坐的都是些鱼龙混杂之人,留她一个单身妇人在这里住三日大为不妥,沈拙说道:“我在二层租了一间客舱,比这里倒是清净一些,你要是不嫌弃,就搬过去住罢。”
沈拙笑了笑没回话,只说:“你刚吐完,需得进些热食,要不到了半夜,腹内必要火烧火燎的作疼呢。”
顾三娘原本没有胃口,只是看到热粥上堆放着一些腌制的辣萝卜,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当下也就没有推辞,沈拙见此,眉眼之间不禁带着些许笑意。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外头的风浪声,这顾三娘吃了两口,想起沈拙,她抬头问着站在床边的沈拙,说道:“我吃了粥,你呢?”
沈拙柔声回道:“你吃你的罢,我带得有干粮。”
顾三娘听见人家把好处尽数让给自己,又不自在起来,沈拙如今是将她的脾性摸透了,他只看了她的神色,便心知她又要跟自己客套,便开口说道:“你不必在意,在外不比家里,保重身子要紧,要是拖病了不是闹着顽儿的。”
顾三娘被劝解了几句,那沈拙又外出去花银钱买了一壶热茶,他放到桌上,又道:“你别饮船上的生水,省得吃坏了肚子,若是热茶完了只管告诉我一声,我自到船家那里去买,夜里船仓不许点灯,只有外头挂着几盏马灯,这船上你不熟悉,莫要四处走动。”
听着沈拙叮咛了这一通,顾三娘只有点头的份儿,往常她只当沈拙不通庶务,谁知此次到了外面方才得知,他到底是个男人,比自己懂得多,若是没有他在跟前照料,她只怕要吃一番苦头。
没过多久,夜色已夜,沈拙不好在顾三娘屋里久待,他嘱咐她锁好门窗,自回到隔壁去了。这一夜,顾三娘迷迷糊糊的睡下了,到了次日一大早,等她醒来时,天色已大亮,窗外日头明晃晃的,她竟是许久没有起得这般晚了。
此时风浪平静了一些,船也不像昨日那么摇晃,顾三娘起床倒水洗漱,耳边还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别家说话的声音,过了小半刻,她的舱门被敲开,来的自然是沈拙,他手里照旧端着一碗热粥,一进来就开口问道:“睡了一夜,可曾好些了没有?”
“多谢你挂念,我好多了。”顾三娘说道。
沈拙凑近看了一眼,果然见顾三娘的脸色不像昨日那般难看,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去打了一碗粥,你快趁热吃下罢。”
顾三娘心知船上弄一碗热食,只怕要花费不少银钱,说道:“我身子已无大碍,你不必再费心去买粥,我昨日带的干粮还没吃完呢。”
沈拙笑了笑不说话,只是催促着她快些用早饭。
大概是因为晕船,顾三娘用完早饭就又躺下了,沈拙也不打搅她,她歇下时,他就回屋去,等到用饭的时辰,他又端着热食送过来,如此到了第三日的下午,顾三娘半睡半醒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船要靠岸了’。
她被惊醒,而后坐起身朝着窗外看去,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许多高矮不一的房屋,只因隔着水汽,起初还有些不太清晰,等到大船渐渐靠近时,岸边的景物也就一一出现在眼前,只见这码头比柳林镇的码头建得更大更宽,码头照例泊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岸边人来人往,看到眼前这番热闹的情形,顾三娘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正在她等着客船靠岸时,舱内的门被敲响了,顾三娘心知来人估摸着是沈拙,她打开一看,果然就是他,他手里拎着包袱,对着顾三娘说道:“桐城到了。”
顾三娘点头,她带的东西三两下就收好了,两人站在甲板上等候,不一时,客船缓缓停了下来,又有一条木板搭到岸上,随后就见搭船的众人纷纷上岸,为免被挤下水,顾三娘和沈拙先等了片刻,只待人群走得差不多了,他二人这才上一前一后的下了船。
只待双脚结结实实的踩在土地上,顾三娘感到这几日在船上的眩晕已不翼而飞,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心道,原来这就是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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