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不曾料到她竟然会知道宋向柔的存在,略带惊讶地道:“柔夫人多年前就已去世,如今是我家大人一人带着小姐过活。”叹息一声,“如此义重情深,何等难得。”
义重情深?陆千金忍不住露出嘲弄的笑意,或许是有的,只是他这份情深,给的又是谁?
三个人走了许久才走到里面,何戢坐在庭院里的石凳子上,抱着一只琵琶在弹。那琵琶声淙淙,如流水将断未断,带着说不尽的抑郁沉涩。
从背后远远地看,何戢如今的穿着也同从前很不一样。先前fēng_liú雅致的公子何戢,已经静悄悄死在了岁月里头。
正在这个时候,何戢回过头,嘴里说:“不是说褚大人要见我,怎么还不带进……”口中剩下的话在也没能说出来,在看见陆千金和嬴政的脸的时候,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惨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眼里带上惊惧:“是你们。”
陆千金的脸色极冷,唇角分明是往上/翘的,却在对上她那一双眼睛的时候,让人感觉有一股寒意注入心底,肺腑心脉都冷到结冰。
她动了动唇:“是我们。”
他把琵琶放在石桌上,慢慢站起身来,看了褚渊和嬴政一眼,最后又看向她。“你们终于要来带我走了?”
陆千金冷笑:“何大人,何来此问?”
“你上次说,是楚玉让你来到我面前,就是为了把我带过去。上次没有带我走,是因为还不到时间。现在你再次到来,肯定是为了带我走。”顿了顿,“这么多年了,我用了无数种办法,都没能复活楚玉。原本以为不可能的,现在再看见你,我明白了,原来不是不可能,而是她再活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死去了。”
“你答非所问,何戢,我问的不是这个。”陆千金慢慢走过去,走过他身侧,到石桌面前。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摩挲那只琵琶。这琵琶想必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弦却依旧是紧的。她试着拨动了一下,琵琶声清脆好听。她索性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果然看见琵琶的末端刻着两个小字:楚玉。
这是刘楚玉送给何戢的琵琶。
“她在的时候,你对她不好,她走了,你对她留下的东西,倒是很在意。:“只是人不在了,这琵琶想必留着也没什么用罢?为了不让何大人你睹物思人,再思及刘楚玉心中厌烦,不如我今日就替你将它砸了,也算是解了你心头之恨。”说着,竟然抬手就要往石桌上砸,片刻都不给何戢转圜的余地。
电光火石之间,琵琶被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何戢看得瞠目欲裂,脑中一片空白,却只能喊出一声:“不要!!!”快速过去将身体挡在石桌面前,想要拦下她的动作。
那只琵琶重重落在他心口,他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然十分清晰,比琵琶破损的声音听起来更响亮一些。何戢一管养尊处优,如何承受得住这样猛烈的撞击?当下面色骤变,嘴唇发紫,怀抱着已经被击打得折断了的琵琶跌坐在地,依靠着背后的石桌堪堪撑住,头往边上一偏,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嬴政和褚渊都没有动,边上还候着的仆役却大惊失色,“大人!”转身就要叫人来。
却听见那个女人温柔地道:“你别叫人。”
他赫然回过头,却看见她面上诡异的笑容。她容色生得很美,在扬起这样冰冷诡谲的笑容的时候,更是美不胜收,却有点可怖。
“你……”
“我现在只是想要打一打他,你如果叫了人,我为了灭口,就只能把他和你们全杀掉了。”
她这话说得温柔又亲和,这样狂妄的话原本他是不该相信的,可是看着她状似玩笑的神色,他竟然不由自主信了。不仅信了,还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这女人看着漂亮,可是看她刚刚对大人动手时候的样子,一点都不带含糊的。算了……褚渊大人在这里,他都没说什么,大概……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陆千金侧过头看向嬴政:“他看起来好像很害怕,阿政,让他带你去逛逛何大人的宅子吧,免得我等等说得话,再把他吓死。”
“我……”我不想去……嬴政一把把那个仆役的嘴给捂住了,他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喉咙口,不得已全都咽了下去。
嬴政强盗一般把人带走了,陆千金看着边上的褚渊:“不走吗?”
褚渊看着何戢,“我想看着。”
陆千金没再理他,兀自在何戢面前蹲下,眼中满带着冷漠和快意。何戢这一下伤得不轻,这时候看向她,也只有倒吸冷气的份了。偏偏她还要问:“这一下挨得舒服吗?”
何戢睁着眼睛,看着她:“为……何……”
“你可别冤枉我,我原本要砸的是这个琵琶,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怪不了我。”
他仍旧问了一声:“……为……为何……”
这一次陆千金总算回答他了,她道:“其实没有原因,看见你这张脸就莫名手痒,看见你高兴,我就觉得老天特别不长眼。”
为什么刘楚玉死了,何戢却还能独善其身,甚至活得这样好?
她带着恶意的笑,继续说:“这一下,是我替刘楚玉还给你的。何戢,你一直觉得,是她勉强了你,所以你才成了她的驸马。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她的爱,何戢,你从来不配。”
何戢眼里满满都是悲哀:“我不是……我是真的……”
“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