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因为天气寒冷,器官没有发出腐臭味,这让有最坏想象的人们松了一口气。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是让坐在前排的人非常不适——只要一想到这血淋淋的器官是从哪儿割下来的……
詹纳医生深呼吸几次,渐渐平静下来;年轻的脸显得坚毅、沉稳。
他一手持刀,切开胃部,翻出糊烂的内容物。詹纳心念一动,翻找一番——据证人的证词,侯爵夫人在死前不久还吃过食物,死后食物肯定还来不及消化,仍然在胃部。可惜经过一个多月与胃液的化学反应,已经辨认不出了。
就在他动作时,前排一位贵夫人捂着脸快要吐出来的样子,面色惨白地离席。其他人的表情也相当微妙。
詹纳想了想,从内容物中取了样本;接着清空胃部,小心地在胃粘膜上取样。并向众人解释:假如侯爵夫人吃下的食物含有砷,那么胃里的食物和她的胃粘膜上肯定能发生发现砷。
首先,是用草木灰、生石灰和硝酸处理样本。詹纳解释道,这是让样本中的砷分离出来。在电离理论还没有出现、人们对离子形态没有了解的现在,这样的说法已经是最符合科学家们的理解的了。
接着就是梅茨格医生的砷镜法:将溶液与木炭放到一起,在烧杯中加热。
大约十多分钟后,他关了火,用镊子将木炭取出来,解释道:现在需要等它晾干。
烧那些东西都等了很久,居然还要晾干;众人渐渐有些不耐烦,在坐席上小声议论起来。
侯爵的律师发出冷笑,趁机大声抗议:“法官大人!这个外国骗子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根本没法验出来!”
“安静!”莫普呵斥,“上一次庭审,我们已经看到他是个训练有素的医生,成功验出了食物中的□□。”
律师不依不饶:“此人品性不佳,在活人身上做牛痘实验,他就是主谋!”
他本以为一击必中,想不到观众一脸平静,连半点波澜都没起。
莫普冷冷瞥他一眼:“坐下!”
这句话怎么会有用?今天能够出场庭审的,不是贵族也是富豪,或者知名学者,都是地位、权力、财富、名望,至少占其中一项,是人上之人;死刑犯离得太过遥远,他们的死活很难让这些人感同身受。
詹纳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心一意地盯着玻璃皿中的木炭。随着浑浊液逐渐流下,詹纳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他紧抿着嘴,凑近木炭,从几个角度仔仔细细观看,背后流出冷汗来。
“詹纳医生,有什么结果吗?有没有形成你先前说的‘砷镜’?”
米娅忍不住两手交握,满怀希望地屏住呼吸。
詹纳皱着眉头:“虽然没有形成明显的砷镜,但可以看到附着在木炭表面的少量黑亮粉末……”
莫普也做出了同样表情。光是从詹纳凝重的脸色和犹豫的语气,他就能判断出实验不如理想的顺利。
“拿上来给我看看。”
他得出同样的结论,木炭表面确实有一些小小的亮点,但如此不明显,根本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律师当即请求观看;不出所料,只看了几眼,老律师就忍不住冷笑:“这种不知道是在实验前就沾上去还是实验后才出现的东西,怎么能算证据?”
莫普不置可否,恭敬地询问国王是否愿意亲自检验;路易当然是兴致勃勃地点头。
看过之后,他也是一脸困惑;让玛丽看,玛丽也摇头。这确实不好判断。
之后木炭又传给了韦蒙主教和前排一些观众,有的人甚至说根本没看到的什么发亮的粉末,也有人说看得很清楚,绝不是普通木炭会有的。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莫普没有着急下结论:“詹纳医生,你有没有什么解释?”
“是生成的量太少,所以不明显,我请求延长实验时间,或者重新做一次……”
“反对!这个英国骗子还想耍猴戏!”
“反对!这是控方律师第二次对证人进行人身攻击,请法官大人惩罚!”
台上吵起架来,观众席中三个科学家也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跟试验结果不同:他们给羊喂的□□量更大,所以做出的效果很明显;而如果米娅的指控没错,侯爵给妻子分多日多餐地服用□□,量跟一次性毒死当然不一样。
“要让测试的结果更敏感、更显著才行!可是怎样做到?”
拉瓦锡双手抵着太阳穴,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现有的所有检测砷的方法。还能怎么改进?
“法官大人!”勒努瓦镇定地说,“您可以看到,今天的试验并非不成功,只是不够显著。重新做一次的请求合情合理。”
律师则极力反对:“重复做同样的事只会得到相同的结果,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不能再相信证人的花言巧语!”
詹纳捉住机会申明:“法官大人,我们不会做重复同样的试验!我们会进行改进的!”
“承诺和实际行动可不一样。他只不过是存着侥幸心理,想再一次欺骗大众而已。如果法官大人下令,下一次试验测不出结果,就把他投进巴士底狱去的话,他还敢这样拍着胸口许下诺言?”
詹纳胸口一窒。他是英国人,倒是有豁免权,但假如被驱逐出境,他的牛痘项目也就泡汤了。
忽然观众席上有人高呼:“答应他!”
詹纳转头一看,拉瓦锡站起身,坚定地说:“答应他!假如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