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没有睡意的男人在几声乌鸦叫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或许不应该用清醒来形容布吕歇尔起身坐到床边,踢响脚边的空酒瓶。窗外吹来一阵夜风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吹散了一些。
他把手伸向床头的柜子上边摆着好几个满的金属扁酒瓶。他随意拿起一瓶刚要打开盖子,又抿着嘴放下。
如果是往常,这几瓶都不够一个晚上。但现在法国人兵临城下,他不能让酒精冲昏了头脑只好小酌一点暖暖身。
“这些狡猾的法国佬!”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
法国骑兵或许也知道自己势单力孤没有发动大规模攻击,而是以小队为单位时不时地靠近工事。他们也不恋战,只是偶尔放放冷枪一看普鲁士军要组织起反击,就立刻撤走。因为骑着马,退得也快。
普鲁士这边虽然没有吃败仗的危险但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甚至还被这样的骚扰弄得疲于应付。
布吕歇尔被闹了半天不由得大怒。反国佬不敢发动攻击己方又不敢打出去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命令民工继续修筑未完成的工事。一开始工人们也不肯,但被他的鞭子硬逼上去干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法国人果然没打上来,便终于放了心。反正只要法国骑兵靠近一些他们就蹲在工事后面躲一躲就是。
“这些法国娘娘腔到底是什么打算?”
试探也不需要重复来重复去这个样子,像是要消磨普鲁士人的士气,搞疲劳战术。
但这种方法,对法军的消耗也很大。这样不消停地出击,没有人可以真正好好休息疲劳不是目的,疲劳之后的打击才是目的。
虽然士兵被敌人弄得战意低迷,但布吕歇尔等军官一点也不敢大意。激励也好惩罚也好,他们不停地使出各种方法,让手下人打足精神。
他的心情,就像那个流行笑话说的那样:等待第二只鞋子落下。
根本没办法睡好。
他穿上外套,带上武器,叫上在外边和衣休息的侍从兵,出门上马。
他们驻扎的是临时征用的地方,原本是一家旅馆。门口的卫兵冲他敬了个礼一切既安静又平常。
他们打马去看防御工事,值夜班的下属报告了情况:入夜以后,法军骚扰的频率下降,只零零星星来了两三次,看来也是要休息。
布吕歇尔心情稍缓,见一切无恙,准备离开又心血来潮,决定绕城巡视一圈再回去。
虽然不像巴黎那样的大城市整夜不睡,杜伊斯堡自开发之后,也渐渐抛弃了日落而息的规律生活。据说在港口区,常常有船在深夜中到岸,也有船不到凌晨便离开。码头工人忙着装货卸货,常常两班倒。
现在是非常时期,实行宵禁,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是看不到了。布吕歇尔经过河边,看到黑压压的连片建筑,不由得撇撇嘴。
越过莱茵河,对岸也仿佛沉睡在夜幕之中和东部城区一样,仿佛又回到五十多年前的夜晚。
星光下,布吕歇尔任他的马沿着河边散步良久,都看不到对岸的一点灯光。
他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对岸城区没有被占领,自然也没有宵禁就算是战争中气氛紧张,晚上怎么可能一户灯光都没有?
是巧合?还是
布吕歇尔心脏突突急跳。
“走!回司令部!”
他准备回去问问,西侧有没有消息传来。
假如法军在西侧,必须早做准备。
幸好为了防止法军从河上过来,他们已经事先把可以通行的桥炸掉所有大中型的船只也都处理了:或者转移到东岸,或者赶到别的城市,不肯接受安排的就干脆弄沉。如果一支军队要想过来,即便能找到一些小船,也远远不够,必须到别处找或者收集材料搭建浮桥这都需要时间。
忽然,水面哗哗作响,河边仿佛有什么动静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侍从兵看着河面,面露思考。
“少校,你看!”他指着河岸。因为没有喝酒,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的少校眯着眼睛细看,只见到什么大块的东西在移动。
“有人!”侍从兵的声音尖利起来,“有人在那边搭浮桥!”
“浮桥?”
“是啊。难道是附近居民觉得过江不方便,晚上偷偷修桥?”他还没想到敌人可能来了。
布吕歇尔一个激灵,只觉得一阵冷风灌进大衣里。这两天“惊喜”太多,他忍不住想,等处理完这摊子事,一定要把自己灌到栽倒为止。
“他们搭桥的速度好快。”侍从兵惊讶地说。
少校已经下了马,压低身体,屏着呼吸,放轻脚步。
“去看看。”他低声说。
等靠近一些,看到黑夜中移动的一个个轮廓,他才知道侍从兵说的“快”是什么。
布吕歇尔知道架设浮桥的工序:拿两条粗缆索,先在一边岸上锚定一头,驾小船或者游泳,带着另一头到对岸固定这两条缆索就是浮桥搭建的基础。莱茵河宽超过350米,加上岸边延伸部分,绳索要400米长左右短时间内很难赶制出来。假如缆索质量太差断裂,浮桥被水冲垮,更是得不偿失。
下一步,是把能够漂浮的物体相连固定在钢索上有用小船的、用浮箱的、还有皮囊的。
而后在相连的浮体上铺设木板,方便行走。
然而,他现在看到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岸边并没有缆索,而只有两条普通绳子钉在两岸,仿佛多挂一些东西就会断掉这还怎么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