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守在广场一侧的人甚至没有注意到玛丽的靠近;他正拉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等着看杀人秀呢。如果是神父在这儿,恐怕已经抓住机会把他给放倒了。
玛丽心跳得厉害,指尖微微颤抖,口干舌燥,面上倒是装得很镇定。这不是她第一次面临生命危险。
集团曾进口过一个大型设备,出现不明响动,日本方面派的技术人员要求停机才能检修,但停机再启动,造成的国家损失就是上百万。一个在国有老厂干了一辈子的高级老技工在考察一番之后拍胸脯保证可以不停机,日方则摇头,这太危险了,万一设备爆炸,损失的是整套设备、以及老技工自己的命。老技工说,我敢拿我的命保证,绝不让国家损失一分钱!
玛丽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分管领导,但对这位老技工相当熟悉;在他的信念中,国家财产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他的生命。他敢打包票,就说明有把握。
于是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玛丽果断指示他放手去做,自己则站在他身旁;假如出了问题,她也跑不了领导责任,只能搭上一条命了。在最可怕的时候,设备的振幅大得像是遭了地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要完蛋;只有老技工本人,虽然满头大汗,但还是不慌不乱,始终保持着信心。
最终结果不需多说。事后想想,她也不禁后怕;但如果再来一次,恐怕选择还是不变。
自那次起,她就练就了无论心理压力多么大,都能至少保持面瘫的本事。
“喂!谁让你随便进去?”
察觉一个陌生女人进了广场,放风的急急忙忙追上两步按住她肩膀。因为背影的缘故,他以为是一个刚回村的村民;待女人转过头来,他吓了一跳,手不由得就松了。
这么干净漂亮的女人,绝对不是这个村子的!
“你是谁?”
“他知道我是谁。”玛丽朝广场中央的青年一指。
难道是姘头?那个年轻仔有这么正的女人?
在怀着不同情绪的各种目光中,玛丽摆出受过良好训练的良好仪态,挺直腰背,站在一脸狐疑地打量她的年轻小头目面前。
他很快就猜到了些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置信。贵族为了救农民而自愿献身,这怎么可能?他宁愿相信是这个女人的脑袋不好使。
“哼。”他冷笑一声,挥手召来达蒙,“这个女人你见过吗?”
“嗯……没错,她就是今早跟多米家女人一起出去的那个。”
“确定?”
“这样的脸看过就不会忘记的,罗安大人。”
罗安会意。
他假模假样地捏起嗓子,“哇奥。贵族小姐居然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是不是太寂寞了——”他做出个充满暗示意味的手势,“需要我们安慰?”
他和手下都大笑起来。
“请马上停止伤害这两个人,”玛丽不为所动,“他们只是帮助了需要帮助的人,并没有罪过。”
“他们帮错了人,这就是罪过。”
“抱歉,是我错了。”
“哦?这么快就认错了?”
“我竟然试图跟你们讲道德,这不是最大的错吗?”
“我们有道德!”罗安恶狠狠地,“只不过跟你们虚伪的道德不一样!”
“你们的道德就是恃强凌弱。”
“哈,我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对付强大的贵族,帮助弱小的穷人。”
“错了,你们对付弱小的贵族,偶尔帮助弱小的穷人。强大的贵族在巴黎,在军队里,可你们一步也不敢靠近。在弱小的穷人面前,你们则偶尔扮演救世主,偶尔扮演□□者,享受将他们掌控在手心的感觉。贵族要处死一个人,好歹要经过法庭审判;而你们只需要一个人在几分钟内做决定。论起公平正义来,你们连贵族都不如。”
“闭嘴!”羞恼划过他的表情,“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当然不这么以为,而且我知道,只要你们愿意,就可以随便杀死这里每个人。”
“没错——”正得意洋洋呢,他猛然发觉村民看他们的眼神更加不对。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竟然都是在离间他们和村民!卡图什大人交待过他,千万要和村民们保持良好关系——很好,这个女人死定了。不,光死还不够,必须把她弄得生死不如。折磨一个女人,他和他的手下能有十几二十种好方法。
“不过,我相信你们还不愿杀我。”
“什么意思?”
玛丽将小荷包解开,反手一倒,里边零碎的银币全都滚落地上,发出叮当响:“这就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
她日常都有人随侍,根本不需要自己带钱;今天也只是特意向神父借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哈哈!你以为给了钱我们就不杀你?”
“我的生命当然不会只值这么一点钱。我叫玛丽,是朗布依埃城堡女主人的侍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必定愿意以高价买我的命。”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年轻头目眼珠子一转:这个城堡他也听说过,里边居住的贵族夫人身份非同寻常,出入也都有雇佣兵护卫,是他们不敢碰的硬骨头;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捉住了她的侍女,不狠狠咬下一块肉简直浪费机会。
但他又有些怀疑:“你真的是她的侍女?”
“如果不是,到头来我还是得死;撒这个谎有什么意义?”
“你的女主人会为你付一大笔赎金?有多少?”
“百倍于此,或者千倍。”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