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到康城以后我依旧焦灼,依旧失眠心悸,依旧脾气暴躁,有一次差点伤了玺宝,吓得骆安歌赶忙把人送到莫萦怀那里。
又过了半个月,案子终于有了进展:警察根据从废墟里找到的零散的炸弹碎片,查到了嫌疑人就是半年前从某高校辍学的中国留学生。
只可惜,警察找到他的寓所的时候,他已经饮弹自尽。
我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我爸妈抱着爷爷的骨灰盒从美国回来。
回到家我爸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桌子上,轻声说:“爸,我们回家了。”
爷爷下葬那天,我是被骆安歌推着去的,我爷爷生前的很多朋友都来参加葬礼,豆豆已经会说话,他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太爷爷,太爷爷……”
伊华阳一把捂住他的嘴,可是她自己却哭了。
骆安歌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提醒我不要哭。
我很想放声大哭,可是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的眼泪全流光了。
这边的葬礼结束了,我们又马不停蹄前往美国,因为骆安歌等人的周旋,当局同意让汤云宗和靳江的骨灰葬在汤家祖坟。
我跟汤川秀一人抱着一个骨灰盒从警局出来,我们两个都红肿着眼睛,沙哑着喉咙,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前往机场。
也就是在汤家祖坟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生父母的墓碑,跟芒康留给我的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因为汤家那些亲戚早就流散四处,我们也没有通知他们,就我们几个参加葬礼。
汤家其实是一个大家族,看着墓园里的墓碑就知道。
现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姨,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汤川秀在墓碑前坐了一会儿,起身走过来,蹲下身握住我的手:“阿忧,我们回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在外面。”
我点点头:“哥哥,我只有你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哥哥也只有你了。”
那段时间我总是做恶梦,总是哭着从梦里醒来,整天浑浑噩噩凄凄惨惨戚戚,要不是有孩子支撑着我,我觉得自己完全可能会油尽灯枯。
骆安歌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他怀疑我是产前抑郁症,有一天他很认真跟我说,怕我疯掉,怕我哪天一走了之。
裴初跟我已经很熟悉了,我的情况他都知道,他跟我聊天,要我放松。
可是我觉得累,我觉得身心俱疲,我不想讲话,我很烦躁地问他可不可以催眠,把那些噩梦从我脑海里清除出去。
他摇摇头看我:“你小时候已经深度催眠,之前我又给你催眠过几次,这东西并不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得为你负责。”
我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我就是失眠,就是心悸……我知道这样不好,裴医生,我真的知道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住。”
“你这是轻微的产前抑郁,要是控制不好,生产后会发展成严重的产后抑郁。你可以给我说一说吗,到底什么原因导致你恐惧。“
我看着他:“裴医生,我没有恐惧。”
他很温和的看着我笑:“骆太太,你就是在恐惧。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恐惧来源于何处?想要回到过去,还是没有把握的未来,抑或是亲朋好友都一个个远去?”
我强撑镇定:“裴医生,我没有恐惧,我就是……有点伤心。”
他递给我一杯牛奶,不由得笑起来:“别紧张,你不是刺猬。”
我是比较相信他的,所以才会同意骆安歌带我来,可是我实在不愿意就这么被一个人看穿,把我心底里的想法赤裸裸的表达出来。
“骆太太,其实生死有命,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有幸携手走了那么一段。等天人永隔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电影里不是说了嘛,要是没有遗憾,人生该是多么无聊。”
我摇着头:“裴医生,这样的遗憾,我承受不起。我最好的朋友,对我比我亲姐姐还好的姐妹,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有爱她的男人有乖巧的儿子有相亲相爱的家庭,她那么善良,为什么上天要带走她?”
他点点头,很认真听我说,问:“还有呢?”
“还有我爷爷,二十年的生命里对我最好的人,舍不得我受一点委屈的人,上帝为什么带走他?我另一位爷爷,虽然年轻的时候是做了些错事,可是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了,汤家被灭门,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我死死捏着杯子:“世界上坏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死?为什么?”
裴初看着我,声音轻轻的:“骆太太,因为上帝不忍心看他们在这个世界受苦受难,所以带走了他们,带他们去另一个世界。”
我哭起来:“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带走?”
“因为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骆太太,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们不能强求。凡觉辛苦,必是强求。”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如果强求能够让他们回来,我辛苦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骆太太,你必须搞清楚,他们永远不可能再回来。我想他们走之前,也希望你和孩子好好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我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你现在真让人心疼。”
离开的时候,裴初交代骆安歌:“骆太太没有安全感,你要多陪陪她,多包容她。”
骆安歌点头:“我知道,多谢。”
回家的路上我问骆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