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关紧,铜制门环摇晃着撞上门板发出咔哒一声,刹那间,周遭安静下来,仿佛随着那个关门动作的结束,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一层无形无质的薄膜外。
杜秋心有余悸地回头一看,登时发现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赫然只剩下了一段灰砖垒成的院墙!
然后不用他询问,站在旁边的黎焕便兀自开口,淡淡解释道:“这里遍布老师亲手布下的结界,可以掩盖妖的气息,而对于你们这类拥有灵力的降妖师来说,这间茶舍本身就是一座牢笼,除非是他本人想放你们出去,否则有进无出。”
杜秋敲了敲那面墙,“所以这里其实还是门?”
黎焕嗯了一声,“不过对降妖师来说门已经关死了。”
“你们经常捉降妖师回来?”杜秋问。
“那倒没有,”黎焕说:“一般来讲降妖师都很有职业素养,认为落在妖怪手里是莫大的羞辱,所以进来的要么被吸成了干尸,要么选择自行了断,像你这种乖乖进门的——”
话说至此,某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杜秋:“……”
“喂!”小家伙不满抗议,“我今年才十二岁啊!十!二!岁!啊!正常人类小学生还在无脑打撸啊撸啊!我怕死有错么?!”
“没有。”
“那你笑什么?”
“笑你不怕我。”
“……”
杜秋被这话噎了一下,一张脸皱成了小笼包,沉默良久,道:“你给我的感觉说不清楚,性格是差了些,但人还不算坏。”
黎焕笑笑没有接话,往后话题自然终止,两人之间陷入一种气氛略显诡异的相对沉默。
四合院无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地上的积雪没过脚踝,最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冰。黎焕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给杜秋照明,带他穿过前庭来到茶舍正房。
门框上悬挂的银铃叮叮一响,刚跨进一脚的杜秋抬头看了看那对颜色反差十分突兀的撞铃,咦道:“奇怪,刚才你扶羿哥进门的时候这玩意儿怎么没动静?”
黎焕把刑羿扔到沙发上,用袖口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虚汗,喘着气说:“不清楚,那铃铛是妖物,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挂在那里,时响时不响,我问过老师为什么,他说可能是年代久了这些旧物件会变得不太好用。”
“哦,那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老师没说。”
黎焕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边取出一对蛇咬尾造型的秘银手环,他抬头看向杜秋,说:“来。”
杜秋依言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又按照黎焕示意抬起双手。
这银环雕工精湛,每一片蛇鳞上都刻着符文,杜秋眼睁睁看黎焕将手环在他掌心轻轻一磕,那对咬尾小蛇立刻如活过来一般游曳着缠上他手腕,然后各自咬住蛇尾,收缩成贴合皮肤的大小,重新变化为一件静物。
那一瞬间,杜秋感觉有一股温暖的气息从两臂开始迅速退去,最后彻底消匿在**深处,他惊讶得微微睁大眼睛,“这是……”
“用来封印降妖师灵力的道具,戴上它你就是一个凡人。”黎焕解释道:“老师性格温和,不喜欢杀戮,你机灵点他自然不会取你性命,等日后消去了今晚的记忆,便会放你离开。”
杜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被变成你们过冬的储备粮。”
黎焕笑道:“我们只有在外出任务的时才偶尔狩猎活人,毕竟要规范妖怪们的行为,以身作则是很重要的。”
“要是平时渴了呢?”
“在医院工作的妖会按时为当地注册在案的同类提供新鲜血袋,以降低它们的狩猎频率。”
杜秋嘴角抽搐,一脸‘什么医院也有你们的人’的蛋疼表情,问:“北京城记录在案的妖有多少?”
“几十万吧,”黎焕说:“大城市就业率高,生活条件好,又有高阶妖兽庇护,妖怪们也是需要生活保障的,尤其是成精没几年的小妖。”
“协会老师说妖怪生存状况很差,有些品种在近些年已经濒临灭绝,全国数量锐减,一切都在良好的控制范围以内,可是我怎么感觉你们活的挺滋润的?”
黎焕闻言顿时笑了,“xx联播里还天天报道国外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呢,你信么?”
杜秋:“………………”
黎焕说:“你先回避,我的房间就在后面,在里面等着,别耍小聪明,也别试图挑战这里的防护结界,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杜秋点点头,抱着背包钻进里屋。
黎焕按住额角定了定神,心里盘算着应该给戚景瑜去个电话问问那边怎么样了,又担心万一没有解决反倒让老师分神出现状况。
仔细斟酌一番后,黎焕决定如果零点过后还没有消息再打电话确认,自己则先在微信群组报了个平安。做完这些,他收起手机在毫无苏醒迹象的男人身旁单膝跪下。
这家伙胸口的文身与照片上一致,可外貌却没有任何妖化迹象,黎焕下意识摸摸颈侧被撕咬的位置,实在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被异化过。
涉及三魂七魄的问题往往玄之又玄,他也仅是听戚景瑜偶尔提及才略知一二,这世上若想让一物具有另一物的特质,除科学领域的杂交和移植外,还有一秘法便是灵魂融合。
莫非这降妖师体内竟有一缕妖魂?
黎焕被这番突然闯入大脑的念头惊得豁然睁大眼睛,再联想此前那股类似共鸣的灵魂波动,他感觉自己捕捉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