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饮酒轩中,落手执棋,众生为局,悦耳琴瑟,天地为弦。
那一日,霜散飞晚,枯荷听雨,登顶之轩,薄雨蒙蒙,云骤去,满天星光,塘水汪汪。
晓梦不识那人,就如那人也未曾打听过他们的来历一样,然而此刻闫帅却突提旧事,不知意寓作何?
见晓梦缄默不言,闫帅道:“他叫池半云,是重楼的楼主!”
听得“重楼”两字,晓梦脸上的神色更趋疑惑,倒是一旁的卧月等人,倏有诧起。
天翊依旧静默而立着,晚风吹拂,蓬散了一头长发,撩远了征袍猎猎。
武忘等人默不作声地聆听着,他们去过九重楼,也见过池半云,但却不知闫帅、晓梦与之有何关系。
正在这时,曲离殇突然开口道:“重楼很神秘,实力悍强,即便不如四方阁,恐也差之不少。”
经由曲离殇这般一说,晓梦顿时明悟了过来,盯着闫帅道:“丑帅,你莫不是想着去拉拢重楼?你可别忘了,我们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闫帅笑了笑,道:“我们与他的确只作萍水相逢,但在他的心中,却有一道身影芳华永驻!”
闻言,晓梦的脸色倏地大变,声严厉色道:“你什么意思?”
闫帅罢了罢手,继而怅然一叹,自知适才所言,确有些过分了。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天翊,突地开口道:“闫帅前辈,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
天翊这话,颇有些沉冷,直听得众人不寒而栗。
闫帅也不作应什么,只苦涩笑了笑,他与晓梦的心里都很清楚,此去登云,不只是简简单单一场争斗便能了结。
月行天云,皎皎如轮,路疑霜雪,林栖白羽。
天翊一行人在大青的携带下,掠山川原野而过,偶可闻三两飞鸣,山以幽静。
不知不觉,月隐星沉,晨曦曙光,天光疏斜之下,细雨微泣,斜风渐起。
雨点看不见,也数不清。
落雨,迷迷漫漫,却遮不住天翊望眼,他的眸光,直直凝视着前方,那里,是中土,是登云。
此时,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天幕深处,突起一阵电闪雷鸣――“噼!啪!”
紧随着,一道身影凭空显现,那是一男子,其人未至,但声已缭来:“浓情缱绻一出戏,一步天涯,一步海角。”
任凭落雨朦胧,也遮掩不住他的浓妆艳抹。
男子有一汪如水的清眸,一抹如烟的黛眉,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似清纯,若哀婉。
他缓缓走向天翊等人,一抹忧伤载鬓边,两袖愁烟舞蹁跹。
雨色垂滴中,男子带着一缕惆怅,挟着一片凝眸,自那时光剪影中来到天翊等人的跟前。
男子笑了笑,笑得笑靥如花。
他浮一袭红袖,声以悠扬:“姹紫嫣红开遍,终究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向天翊,身却悄然而立。
见得这一装着妖艳之人,卧月等十方剑士倏然警惕,纷纷起身凝望。
卧月道:“阁下何人,为何不以真貌示人?”
男子道:“我只是一个戏子,戏子哪有什么真貌?我有的,只是戏里霜花,戏里风雨,以及那一角天地的烦恼。”
卧月还欲开口,却被天翊转视的目光止住。
天翊微微一笑,笑意之中,有苦涩,亦有无奈,道:“戏子前辈,你怎么也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天翊看了看曲离殇。
戏子展空而动,身姿若和风拂柳,启齿如轻歌燕语,道:“不忘,你难道忘了我视戏如命了吗?哪里有戏,哪里便有戏子,于戏子而言,此生都难逃一奔波劳累。”
话语方歇,其人已飞落到了大青的龙背之上。
天翊道:“戏子前辈,你可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场戏中,别远了苍翠葱茏,逸散了云霞翠轩与烟波画船?”
戏子笑了笑,道:“不忘说的可是,出戏于朝飞暮卷,入戏于雨丝风片,落戏于江山染血?”
天翊轻声一叹,自知很难劝归戏子,遑论他已默许了曲离殇的同行。
见天翊不作声,戏子转而看向曲离殇。
承接到戏子的眼意后,曲离殇道:“戏子,你就不担心出戏太浅,而入戏太深,落得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戏子笑道:“离殇兄不必担心我,我只是一个戏子,即便落得凄凉憔悴,也道自然。”
于此之际,史大彪的叹言突传而至:“戏里戏外,都是执着,执着于真,执着于空。”
言罢,他也不顾戏子那妩媚的献眼,提坛便饮。
天翊满心无奈,他不再顾视,接着席坐下去,闭目凝神起来。
戏子留下了,他的粉面桃花、挽袖燕语给卧月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暮烟拂峦,飘雨渐远。
两日后,天翊等人行出了那一片云水为天。
一路上,戏子不时便会莺歌燕语一番,连带着还会舞出一片水袖青萍,直让人无奈。
这一刻,落日西沉,暮色青烟,回首远眺,只可见青山郭外皆白,余黄点缀千堆雪。
迎面于天翊等人的,乃是一片青青的梅林,林海苍茫而又浩瀚,秀丽多姿,青翠欲滴。
史大彪眼望着满目苍翠,不由兴感而叹:“岁云暮矣可奈何,云愁雨湿阴风多。林壑摧残海惊波,惨淡一色无山河。”
天翊悠然一笑,说道:“大彪兄,山河不就在你眼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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