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顿了顿,只叹道:“易水人去,明月如霜。”
说着,他举目而视。
但见荒芜的上空,皎月徐徐,华照舒然,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寂静。
这一刻,野很旷,天很低,月很凄。
若蓝与千叶看了看男子,神情中缱着熟悉。
“戏子前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当年的你,一点也未改变。”
若蓝笑着说道。
男子一顿,眸光生辉,应了句:“若蓝姑娘,你们不也是一样吗?”
接着,戏子看向千叶,道:“叶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千叶笑了笑,道:“我不辛苦,或者说,我的辛苦让我心安理得。”
戏子微愣,他又岂会听不出千叶的言外之意?
秦万里身为荒殿之人,正魔大战前,他被困于九幽涧中,后死于魔修之手。
这些事,早已不作什么秘密。
让千叶心寒的是,对于秦万里之死,荒殿竟表现得无所动容。
那样的冷落,来得唐突而又无情。
所以在千叶的心底,终究是有些埋恨荒殿的。
此时,戏子缄默不语着。
他是个戏子,一生出演过不少戏,他很清楚,所有的戏中最难演绎的或许便是沉默。
沉寂半响,戏子的目光转投到了天翊与阿彪的身上。
千钰他是认识的,甚至裨恶他也与之有过面缘。
但天翊与阿彪,却是戏子第一次见到。
虽说是第一次相见,可给戏子的感觉,那一种陌生里竟又潜着熟悉。
戏子先是看向天翊,道:“阁下可是初次前来荒芜之域?”
天翊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戏子又望向阿彪。
阿彪摆了摆手中花酒,笑道:“我跟白大师一样,也是初来此地。”
“白大师?”
戏子皱了皱眉,看着千叶道:“叶儿,他们可都是要随你前往荒殿?”
千叶颔首,道:“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戏子道:“你也知道,荒殿所在,向来不许外人进出。”
千叶冷冷一笑,道:“可我也不是荒殿之人。”
戏子微怔,他本想说些什么,但到口的话语,终又被其吞咽了回去。
千叶道:“戏子前辈,此次回去,我会将我父亲的骸骨迁移他处。”
戏子愣了愣,接着惆怅一叹。
他没再开口,转身离去。
看着戏子袖舞翩翩的身影,众人的神情各有异色。
千钰蹙了蹙眉,道:“叶儿姐姐,这个叫戏子的人,好是奇怪呢!”
千叶道:“荒殿的人都很奇怪。”
千钰道:“叶儿姐姐,你的父亲也是荒殿的人吗?”
千叶点了点头,道:“他是,可他不奇怪。”
千钰诧了诧,眉宇间游离着些苦思。
接着,千叶看向天翊,道:“白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天翊道:“你可是想将你父亲的遗骸迁移到中土皇城?”
千叶点了点头。
天翊道:“元府后院,地虽偏小,可那里,不招摇,不繁闹。”
闻言,千叶感激地回视了天翊一眼。
这之后,众人继续启程。
下夜时分,一行人来到大荒芜城。
回首来路,荒凉遍地,但大荒芜城中却灯火通明。
荒芜之域内,不禁厮杀,但有一地,却明令禁制刀戈,这里便是大荒芜城。
千叶出神地扫视着大荒芜城的一砖一砾,他的父亲秦万里,当年便是这一座城池的城主。
天翊等人随在千叶身后,也不言语什么,只静静地感受着落幕于荒芜中的沧桑。
在千叶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处府邸前。
还不待千叶说些什么,府内已有琴音漾散开来。
琴曲之音,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
其触于物也,淙淙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行声。
曲以终了,天翊等人仍旧立于府邸之外。
千叶道:“这里是大荒芜城的城主府,此去荒殿,我们还需拿到一枚通行令。”
说着,千叶人已靠上前去。
她径直推开了府门,接着率先而入。
让人诧异的是,这大荒芜城的城主府中,竟没有一个府兵侍从。
天翊等人随千叶之后而入,他们各有思量。
阿彪道:“白大师,适才之琴音,为何声?”
天翊笑了笑,道:“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荒芜之间。”
阿彪道:“所以,我们才会觉得那一曲琴音,声色惨淡,烟霏云敛?”
天翊只笑着,却没有回应阿彪什么。
不消片刻,众人已行过府邸的前厅,入后是一片宽阔院落。
这院落,荒寂丛生,凉风微掠,冷露渐彰,萧索中透着满满的凄凉。
千叶停伫不动,两目直直望着前方。
随后而来的天翊等人,也做凝状。
只见,那一片萧瑟中,笼罩着一道黑袍身影。
黑影端坐于月下,他的两膝之上,平置着一拨弦之器。
想来适才的琴音,便是出自他手。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后,黑影缓缓抬首。
他有着一张沧桑的脸庞,那满是褶皱的额头,谁说没有刻画出一段岁月经年呢?
“离殇前辈?”
若蓝愣了愣,喃喃说道。
这人她认识,千叶也认识,千钰本也认识,正是荒殿大长老,曲离殇。
曲离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