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夫人闪动着眼中的泪花,接着讲道:“汤氏一门忠烈,老祖宗信国公年近七旬,仍替太祖爷出征,于江浙沿海修筑城池六十余座,抗击倭寇。老家濠州的祠堂里,有太祖爷亲题:千年不朽勋臣府,万古长青信国祠。我家相公曾被倭寇掠走了多年,受尽了折磨,我们本与倭寇不共戴天,却没成想,如今居然坐实了勾结倭寇的罪名!让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到了阴曹地府中,如何面对襄武东瓯王老祖宗啊……”说着,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朱辉、吴襄劝慰起了何氏夫人,汤景听了夫人这些话,深以为然,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沈琦跟着劝道:“汤大官人,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汤家的祖宗是开国功勋,我们沈家的祖宗因给太祖爷修筑金陵城墙而获罪,吴中一带的沈氏一门,全部充军发配到了云南,直到我的曾祖辈,才蒙获恩准,沈家算是又回到了南京城,当年也是一贫如洗,历经三世,如今虽小有家财,子孙后代仍不能出仕为官,儿女不能和有功名的人家联姻,其实和贱民无异,汤大官人如不嫌弃,将来跟我们沈家一起经商,如何?”
汤景听了,激动得心中砰砰直跳,马上就和沈琦再套套近乎,答道:“真是缘分啊!老祖宗信国公老王爷有五个儿子,长子汤鼎为前军都督佥事,想当年,也是在云南戍边,我们这一脉便是汤鼎的后人,也是从云南回来的啊。”
话到了正题,吴襄却听汤景答非所问,不免有些着急,给沈琦做了个揖,恭恭敬敬地替汤景答道:“感谢哥哥的一番好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琦白了吴襄一眼,心生顿生厌恶之情,心想:要说经商你也不是那块料,到现在连个秀才也考不中,认识俩字,也不好好的写本正经书,就只有糟蹋钱的能耐,更何况你现在有什么本钱?
吴襄看出了沈琦的心思,微微一笑,讲道:“哥哥,不用替我们太过操心,如今妹夫我也算是个侠士,这汤大哥、汤大嫂,还有我这锦衣卫总旗的妹夫朱辉,可都是妹夫我救出来的,挣钱的本事咱没有,保驾护航就交给妹夫我和我的妹夫朱辉了。”
沈琦瞧着吴襄那干柴一样的身子骨,心道:还侠士呢,像只木匣子似的,想笑又不敢笑,把嘴一抿,问道:“吴公子,听说流传大江南北的《金瓶梅》是你写的?”
吴襄一点也不觉得害臊,挑起眉毛笑道:“哎呀,我的大舅哥唉,可真是冤死我啦!这到底是什么人以讹传讹,非要赖在我吴襄的头上。”说着,摇头晃脑的假装愤恨不已。
“写的挺好,我看了。”沈琦没动声色地说道。
吴襄急忙解释道:“我吴某是徽州府人氏,自幼长在金陵,那书的署名是兰陵笑笑生所作,兰陵在山东沂水河畔,那地方我连去都没去过,着实冤枉啊!不过,哥哥,《西游记》乃是妹夫我在栖霞山茅舍中,闲来无事,写着玩的。”说着,得意的微微一笑。
沈琦不想跟他再费口舌了,也跟着笑了笑,没再搭理吴襄,对还在低声抽泣的汤景说道:“汤大官人,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你想好了,咱们哥俩再议。”
吴襄不依不饶,继续追着沈琦解释道:“哥哥有所不知,那本《西游记》之所以托吴承恩之名,实乃是小生深蒙沈老员外的恩德,感恩泰山大人不计前嫌,对俺恩重如山,故此取字‘承恩’,虽是志怪传奇,但却表达了俺对佛祖的敬仰。”
沈琦心想,你小子可真是作死!当年,被人捉拿到了上元县衙,你就非得认这书是你写的,如果不是海瑞大人不想兴文字狱,宽恕了你,恐怕你早被砍头了!现在还有不少人说这《西游记》是反书,我们沈家虽不再结交官府,可也不想和官府为敌,今后恐怕再也遇不到海大人那样的青天大老爷了……
闲扯了半天,还没提到和沈月瑛小姐的婚事,吴襄暗自着急,拿胳膊肘碰了碰汤景。
汤景抱起那堆虎皮、豹皮,一下子就塞到了沈琦的怀里,又赶忙给沈琦作揖,讲道:“请沈大官人细听我言,如今,我们的处境大官人非常清楚,这位锦衣卫总旗朱辉就是我的亲儿子,朱辉是吴公子的妹夫,吴公子便是我的侄儿,在这世上,吴公子现在也就我们这几位亲人了,作为吴公子的长辈,在下舍下老脸恳请沈大官人,别嫌寒酸,收下这份聘礼,请安排吴公子和月瑛小姐的喜事吧。”
汤景这么一说,沈琦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下子愣在了那儿。
吴襄心中暗骂,汤景你这老不要脸的,得着机会你就占我的便宜,什么时候你就成了我的长辈了?
朱辉也替这位大舅哥操心,过来给沈琦深施一礼,讲道:“沈大官人,我知道,咱们都一样,除了经也早已经洗心革面,今后我们都将追随月空长老,远游四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何氏夫人擦干了眼泪,跟着说道:“女大不中留……”
沈琦当然清楚,自己的妹妹对这吴襄痴心未改,没待何氏夫人把话说完,马上就坡下驴,微笑着收起了那几张虎皮、豹皮,答道:“那就选良辰、择吉日,赶快办吧。”
吴襄趁机赶紧给沈琦施礼,郑重地讲道:“请大哥受妹婿一拜,长兄为父,今后我吴襄惟大哥之命是从,还请大哥今后对妹婿多多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