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的妾室们总给来夫人问安,有时候知道主母病了也来探病,总是把重点放在看上而不是去想。有时候想就是比看重要。
这番夫人一病,比以往的声势都大,不只姬妾们,全府都知道了。云姜在书斋里也常能看到这几日娘子们都来探病,欲见夫人。其实是想见郎主,自从那天郎主进了夫人的内寝就一直没再出来。不过娘子们都失望了,郎主有严令,说夫人是前几个月他不在府里时主持内务累着了,不许别人再打扰。不只不让夫人见,郎主自己也不见。娘子们的那点小心思都落了空,也只得都回去了。
其实若说起来,主母对云姜也算是另眼相待了。感念恩德,云姜也应该去侍疾。但云姜的性格安静而不爱生事,她觉得自己的职份是郎主书斋的女婢,自然要把份内事做好,才是这个时候不给郎主、主母添乱,为他们省了心。主母身边服侍的人不少,又不是缺她一个。如果真有所需,南乔也必然会来唤她过去。
云姜从不主动去见夫人,以往每每都是夫人有事命南乔来唤她过去。
云姜清楚地记得已经三日夜,又到黄昏时便感知到园子里安静下来了。这种安静不是死寂,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寂静,像是疲惫之后得以休憩的感觉。云姜想着,必是夫人的病见了起色。
今日白天园子里就没再见到太医,也不见奴婢们再往来匆匆。只是药味儿依旧浓重,似乎隔着湖都能飘过来,把春天的花香味儿都掩盖了。整个园子里都显得病气沉沉的。
云姜有心,又不敢张扬,只悄悄儿把杏花洒在书斋里,让那种清香微苦的气味把药味儿驱散出去。这种杏花的味道也就和她一样,若隐若现,不若人注意,又让人难忘。
黄昏时,书斋里忽然来了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南乔难得一身闲散,又笑意盈盈地走进来。瞧着书斋里收搭得干净、整洁,透着精致和用心,南乔有意多打量了几眼。
“阿姊难得来,是夫人的病好了吗?”既然南乔来了,云姜也就主动询问。
“你还惦记夫人?”南乔半是薄嗔半是玩笑地问,眼睛却盯着云姜不放。南乔的眼睛很厉害。
“府里人没有不惦记夫人的,”云姜禁不住她看,又听她这么问,有点讪讪的。低下头,声音更低了,“夫人好了府里才都好。”
南乔听她这话虽像自语,倒出自真心,她也不敢过分和云姜玩笑,拉了她的手,笑道,“夫人是大好了,吩咐我来唤你过去。”她一边打量云姜乌黑发亮的发丝挽成双丫髻,几乎没戴什么首饰,又总是青衣蓝裙却格外干净清爽,让人看在眼里就安静又舒服。
谁知云姜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惊喜道,“如此甚好,我这就随阿姊去给夫人侍疾。”看样子真是喜从心生。
南乔仍旧拉着她的手,笑道,“夫人都大好了,还用你侍什么疾?前些日子病得厉害时却见不着你的影子,平时夫人真是白白对你另眼相待了。”
云姜被南乔这几句呛声嗔责噎得说不出话来,但也没有辩解,南乔看她依旧面色如常,心里暗赞:果然夫人有眼力,这女婢倒真是有度量。
“阿姊责的是,既然夫人遣阿姊来唤,我就听夫人的吩咐。”云姜淡淡回道,也不觉得委屈。
南乔这回是真的不再半真半假地吓她了,也恢复如常拉着她往外面走,一边低声把夫人元玉英的意思吩咐给云姜。“夫人面前奴婢众多,用不着使唤你,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次夫人病得急,郎主不放心,刚回府就在夫的寝居里守了几日夜,都劳累透了。夫人命你去把郎主接回来,让郎主好好休息。过几日宫里要办大事,郎主总这么挂心府里可不行,你也要懂点事。”
南乔说着就已经拉着云姜往元玉英那边走去。此时黄昏,天色渐暗,视野自然没有白日那么清晰。长公主元玉英又病了这好几日,好不容易病势渐好稳定下来,园子里又因为郎主宇文泰下过令,不许人打扰夫人,现在园子里没有什么闲杂人。南乔就这么一边说,一边拉着云姜已经走到了元玉英的寝居外面。然后示意她进去。
这对云姜来说可真是大难题。她怎么能公然把郎主从主母身边领走?她又不知道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吩咐的,单凭南乔几句话她就该这样吗?还想再问问南乔,可是一转身发现南乔已经不见了。
犹豫了半天,为了心里难得的冲动,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内寝之中安静得几乎没声音,居然也没见到服侍长公主的奴婢。也许是夫人或是南乔有意把她们遣开了?
云姜心跳得厉害,放轻了步子往里面走。里面是夫人安寝之处,她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郎主宇文泰就坐在床榻边,惊得她心头狂跳。止步不敢动,控制不住地脸上发起烧来,呼吸都要窒住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瞧一瞧,宇文泰坐在榻边的绳床上正在假寐,看气色有点暗沉,显然是累极了。
夫人元玉英躺在榻上,一头依旧乌亮的黑发散在枕上甚是动人。此时元玉英也正睡得安稳,气色看起来倒比宇文泰还好。云姜又打量一眼郎主,见他随意穿着一件浅色的袍子,发髻也只用一只银簪挽着,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心。
云姜正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心生退念的时候,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