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终于找到了。从地上捡起元宝炬那件白色的中衣。借着灯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上面果然绣的是淡黄色的忍冬花。真的是忍冬花,真的是她绣的!落英怒极,拿着衣裳返身向床榻而来。
她来去如风,走得太快,桃蕊根本追不上她。那件她给她才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袍再次掉落地上。
殿内所有的宫婢眼睁睁地看着皇后裸着身子跑来跑去,惊得目瞪口呆。
落英上了床榻,全不顾元宝炬满面痛楚,她狠狠地将那件中衣甩在元宝炬脸上,恨恨地问道,“这是谁绣的?!”
别的宫婢不敢说话不敢动,还是桃蕊,将那件中衣从皇帝脸上拿开。
“出去……孤不要这个悍妇……”元宝炬终于忍着痛怒道。
所有的宫婢们都尴尬地看着皇帝和皇后全都这么身上一丝不挂毫无体统地争斗吵闹,恐怕就是民间普通夫妻也不会如此。
夜阑人静,大丞相府里远比宫中宁静。夤夜时,整个府第里几乎都听不到一点声音,差不多所有人都陷入了深睡中。府门口的纱灯也摇摇欲熄,突见一队人马匆匆而来。
一个宫中宦者模样的人在大丞相府门口几乎是滚落下马,几步奔到府门口用力叩门,口中大呼,“主上传谕!”
过了片刻,丞相府大门缓缓打开。还没等里面出来的苍头奴说什么,那宦者就一步跨进来,“大丞相呢?长公主呢?快请起来!宫里出了大事。”
原本黑沉沉一片的大丞相府陆续亮起了灯光,从府门口一直蜿蜒到府第后身的园子里。
长公主元玉英这些日子以来身子稍有起色,但毕竟夜这么深了她被突然唤醒,又是这样的大事,立刻就觉得头晕身重很不舒服。
看主母面沉似水、一语不发,心腹侍女南乔特别担心、她也心里忧虑而焦躁。长公主的身子禁不得这么折腾,偏偏宫里又出了事。按理说今日立后大典,正是应该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没见过头一夜就闹得这么凶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好预兆,也难怪长公主心里这么不痛快。南乔又留意看一眼,觉得夫人现在气色就不好了。
服侍着夫人着衣、梳洗,然后扶着夫人出了门。刚出门,南乔便吩咐一个奴婢立刻宫里有事。她不想让长公主在书斋门口还得等好久。估计早有人去禀报了,她不过是想再次提醒郎主。
云姜是被奴婢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虽然她已然是妾室,奴婢们都呼之为“云姬”,但是这样夜半被叫门声惊醒还是心头略有惶恐。黑暗里看一眼身边熟睡的丞相宇文泰,完全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睡得又酣又沉。
云姜慢慢起身下榻,先着了衣裳走出来。奴婢正听完门外送进来的消息,刚想着进去唤醒郎主,见云姜已经起来了,立刻便上来将事情回禀明白。这没什么可说的,云姜不敢耽误,又返身进去,走到榻边。
“夫君……夫君……”云姜呼唤沉睡中的宇文泰。可她又不敢太大声。
好在唤了几声宇文泰已经醒来,朦胧问道,“何事?”
“宫里有事。夫人马上来跟丞相回禀。”云姜简明回了一句。
黑暗中忽然安静了。
宇文泰翻了身躺平了,什么都没说。过了一瞬,他从榻上起身。
“郎主,夫人请见。”这时外面传来南乔的声音。
云姜知道是长公主已经来了。她赶紧拿了件外袍给已经下榻的宇文泰披在身上。
宇文泰顾不上别的,披着袍子向外面走去。
云姜当然也不能躲在里面,跟着出来。
帐幕外面已经拨亮了铜灯,宇文泰骤然从里面出来,又是刚醒,一下子被晃了眼,他蹙眉微微闭了眼睛又略偏了头,但这亮光一刺激,算是彻底醒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云姜最先看到立于门口处的长公主已经是发髻衣裙整齐,而她自己还是披散头发,只着中衣,立刻就觉得有点无地自容。默默向主母施礼,既不敢退也不敢进。
元玉英也一眼看到夫君发髻凌乱,只披着外袍,不只胸口大片裸露,就是袍子下面的腿都是光裸的。元玉英被刺激得心头猛然一荡。但是她的神思很快飞回来。“夫君,主上遣人来请大丞相即刻入宫。还要请柔然世子一同去。”
“究竟出了何事?”宇文泰看着妻子问道。此刻他脑子里其实也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和亲之前只一心想着让大魏和柔然结成同盟。千算万算他从没想到过皇帝元宝炬和柔然公主如此不和。他真是头痛欲裂。按理说元宝炬的性格、脾气他很熟悉,不是元修那种刚硬不谐之人。柔然公主也确实太强势、烈性,可也不至于头一夜就闹得不可开交啊?怎么还至于宣臣子入宫去管帝后内闱的事呢?
“若不出所料,大概就是皇后觉得受了委屈。”元玉英心里也能想到,只是她表面上说话还比较委婉。其实究竟是谁受委屈还不一定呢。但她心里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宇文泰默默无语,他头一次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夫君也勿多虑。”元玉英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云姜,吩咐道,“去给丞相预备洗漱。”然后又看着宇文泰走近了几步,“主上性子温和,不是生事的人。让柔然世子一同入宫也好,若真是有什么事也让他亲眼看看。柔然与大魏和亲是两两得利的事,总不好柔然总是以大魏恩人自居。大魏以此坦诚之心待柔然,柔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