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巨响,高澄把手中的银盏重重摔落在地,银盏打着滚便滚到了树下的草丛中去了。
“糊涂至极!”高澄怒喝道,“果然是你。”
屋子里面元仲华正对着铜镜看奴婢帮她梳头,一边和月光闲话,两个人都隔着窗听到了高澄的怒喝,便都分了神,不由自主地一齐向窗外张望。尽管看不清楚,但两个人都已经是全副精神被吸引了去。
“殿下,”月光转过头来看着元仲华。“子进上一次被大将军重惩的伤还没全好呢。”月光的目光里全是深切恳请,她倒没直说高洋是被高澄动手打的。
元仲华伸手轻轻拨弄开几丝眉头上拂着的发丝。刚刚梳成的倭堕髻格外整齐,衬得元仲华肌肤润泽的面颊更像是面如满月。
“子进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大将军期望甚深。”元仲华是口应其心,她凭感觉以为高澄是看重这个弟弟的。其实这个理解也没错。高洋一样是高王嫡子,娄妃亲生,并且从政以来,一步一步官阶迁升,也都是高澄着意安排的。连几次高澄征西寇时,也都是高王在晋阳,高洋守邺城。
月光觉得元仲华说的也没错,但是高澄的脾气她也是见识过的,总是有点担心。
元仲华没再说话,格外留心细听窗外的声音。她虽担心,但也有分寸。大将军的政事,她从未留心,更未干涉过。只要高澄不再对高洋下重手,她便不能多说一句。
阿娈看了一眼月光,心里颇有不满,觉得这个太原公夫人甚是糊涂。
高洋跪在高澄面前叩首于地,惊惶至极,“大将军息怒,子进都是为了大将军,为了长公主。”他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身子也抖得像秋风吹落叶。
“糊涂!糊涂!!”高澄连连怒喝,“尔乃高氏子弟,非我之附庸,亏我悉心教导,委以重任,尔实在是让我失望之极。真乃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如此目光短浅,真不类我弟。”高澄气得连连怒斥,声高震宇。
屋子里面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同样心头不定。元仲华很怕高澄再对高洋施暴,总觉得如此甚是不妥。月光却满心里酸楚,大将军对她夫君简直就是任意为所欲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她在他心里就更不可能有一点份量了。
“大兄容禀,”高洋见高澄脾气发作得厉害,这时反倒心里安定下来,身子也不抖得那么厉害了。“那蠕蠕竖子甚是无礼,竟然敢向主上求娶长公主,实在是有心与大兄为难。若不施之以颜色,堪以为大魏无人哉?”
本来高澄脾气发出来已经好些,这时再听高洋这些话,立刻又怒火上蹿。高澄从筵床上站起身来,趁着酒气一脚便踹在高洋肩头,厉声怒喝道,“如此痴愚者真我弟也?侯尼于,你竟真的只有这般本事?我真是小瞧了尔。”
高洋促不及防,高澄使的力又大,完全吃不住高澄这一脚,高洋的身子已经歪倒在地,立刻爬起来又跪好,急道,“大将军,若是杀了这蠕蠕竖子岂不是一了百了?难道真放他在邺城觊觎长公主?大将军对长公主竟无心至此?侯尼于今日就是身死也要言明,这竖子若再敢多看长公主一眼,我必要他死得痛苦万分。大将军能忍,我不能……”
“混账奴才!”高澄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上前一把拎住了高洋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顺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高洋面颊上。高洋的面颊顿时便红肿起来,口鼻之中鲜血涌出。
这时屋子里元仲华和月光都听出来出了异状,无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殿下!”阿娈上前一把扯住了元仲华,已经顾不得体统了。“殿下这时不宜出去。”阿娈面色都变了。她心里清楚,郎主最忌讳的就是长公主和二公子有瓜葛。元仲华若是去说情,无异于火上浇油。不但救不了高洋,还会引火烧身。
元仲华被阿娈扯住,也明白了阿娈的心思。她心里纠结,面色青红不定,一时无措。
月光早已奔出去。
高洋已经被高澄一脚踢在肋下,身子竟飞出去撞在树上,又重重落地。笼冠掉落,身上袍子被树枝划破,还满是脏污。这时高洋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摇晃着向高澄走来。
院子里的奴婢都吓得面无人色。虽然知道郎主脾气不太好,但这么大发脾气还真没见过。没有郎主吩咐,谁都不敢动,生怕自己被牵连,无辜受累。
“大兄息怒!”这时月光已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眼前一幕,心里又痛又怕,早已顾不上别的,飞奔至高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高澄已经向高洋走过去。月光“扑通”一声跪下来,伸手便牵住了高澄衣裳,仰面恳求,“大兄,子进是大兄的弟弟,心里只有大兄和长嫂,所以容不得别人冒犯,千错万错请大兄暂息雷霆之怒,与他说明白,必然反躬自省。”
高澄被月光扯住衣裳,低头看她已是泪流满面,凄楚之情如梨花带雨。
高洋看到月光跪在高澄面前苦苦哀求,心里已是痛若火烧,一步一步踉跄着走来。
这时元仲华也扶着阿娈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
高澄抬起头来看着走近的高洋,他没理会跪在脚下的月光,终于暗自叹息一声道,“侯尼于,你若是杀了柔然世子,不但不是帮我,是害了我。朔方郡公岂能善罢甘休?若等柔然铁骑乘风而来,宇文黑獭又顺势而至时,邺都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