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怎么会不知道?”崔季舒反问道,他绝不相信李昌仪一点不知道高仲密的事。但李昌仪自己究竟是什么立场,什么态度,这一点他还真的并不清楚。
“大将军,可速将高仲密召回邺都。其若有二心,又占据虎牢要地,事若出便可倾覆社稷。若不能召回,不妨将其了断,以妨后患无穷。”陈元康这时关心的是虎牢重地在什么人手里,并不关心什么李氏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屋子里三个人热议时,并没有留意到窗上人影闪过。
刘桃枝今日输了一招。鉴于那一日郎主从东柏堂出门遇刺,他今日便忽生念头在东柏堂大门外严加留意。他心里也觉得那日行刺之人与高仲密脱不了干系。因为他正是在高澄出使大梁时暗中尾随的,早就发现了当时在北豫州界地高仲密行事便很诡异,也暗中遣人跟随大将军。只是那一次倒并没有做什么不利于大将军的事。
这次偏又这么巧,就在高仲密府第门外就出了这样的事,刘桃枝几乎已经可以认定是和高仲密有关系的。
刘桃枝是想看看东柏堂周围还有没有人日夜盯梢。但是他疏忽了,这时温室的窗外,趁着这个他并未留意的间隙,元玉仪已经听到了高澄在里面说的话。
陈元康在关键时刻从来不犹豫,很有决断。这时高仲密的重要和他本人是谁无关,在这个两魏即将大战的关键时刻,不管是谁在虎牢要地,他的立场都很重要。而陈元康看到的正是这个原因。
“此时不宜起轩然大波。既然他在意妇人,可向李氏言明,令其致书,最好高仲密自己能主动回邺都。”高澄的考虑其实更深一层。这时高仲密若有不变,变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搞不好北豫州振动。
还有司徒侯景。侯景是豫州刺史,与高仲密相邻,侯景是什么人、什么心思这一点不用明说,三个似里都清楚。动一动高仲密倒不要紧,要再兴起别的事来,就很难说会出什么问题。
崔季舒看了高澄一眼没说话。有时候他真觉得世子有点天真。且不说李氏是什么人,心机重不说,她真肯听世子的话吗?再说,高仲密在意李昌仪是不假,不然不会做那种令人切齿之事。可在意归在意,这种事也未必肯听李昌仪的。就算李昌仪肯,高仲密也未必肯。世子岂不是一厢情愿。
“世子这时候还想拉拢高仲密?”崔季舒有点不甘心的问道。
高澄叹息一声,既在危困之中,就不得不多方权衡,必要隐忍。“此时不宜生变,不拉拢又能如何?高仲密这时是举足轻重的人,我若是不拉拢,万一宇文黑獭遣人去拉拢岂不坏事。”
这时窗外又是人影一闪。
元玉仪刚听到这些话,便远远看到刘桃枝向这里走来。于是示意缇女,扶着她慢慢向树丛后隐去。
屋子里面的高澄又向陈元康道,“长猷兄,虽以不变应之,但必有万变之备。碻磝城中必不能放松,成败在于此间。”
碻磝在虎牢之背,是其制约,这一点陈元康心里非常明白。
崔季舒听到此处忽然插了一句,“大将军,事从两便,互不耽搁,不如这就以主上之命下召给高仲密,令他速归述职。”
这倒提醒了高澄。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李昌仪的书信和高季式的监管上。以帝命召回是最直接的办法。如果高仲密立刻奉诏而归,这倒也简单了。如果高仲密不肯奉诏,不但反证其有了异心,而且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谋逆之罪捕获,没有人敢有异议。
魏宫之中,苑囿里镐池边上,那株皇后高远君喜欢的辛夷开到最繁盛的时候渐渐开始凋落。
辛夷,开花时枝桠上满是花朵,没有叶子。花开到极致,渐渐焦枯脱落,这时开始长出树叶。等到一树的辛夷都被叶子取代了,这株辛夷树也就最平凡不过了。
高远君最爱辛夷初开的时候,花朵不多,傲然枝头,不像繁花似锦时那么局促拥挤,也不像一树绿叶时那么普通无味。
站在镐池边辛夷树下的高远君看着小虎从辛夷树上摘下最美丽的花朵捧到她面前。但是她看不到高高的昭台观上她的夫君。
皇帝元善见和济北王元徽正在昭台观上延着围栏处慢步,后面跟着中常侍林兴仁。
林兴仁看着走在前面,沉默无语的皇帝的背影,元善见已经来回在此间走了很久了。
终于,元善见停下,凭栏远眺。林兴仁看着元善见美到无懈可击的侧颜。他沉默而面无表情,这正是他此时心里最真实的自己。这不是在椒房殿,他不用去温柔,不用去微笑。
元徽跟上来。
“主上,高阳王近来到臣府里去了几次,总表露出亲近的意思……”元徽看着元善见这么说了一句,剩下的话没再说。他用不着解释得太清楚,相信皇帝也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也不防亲近亲近他。你府里不是有的是珍肴美酒,舞姬歌女?”元善见有点心不在焉地回他。
元斌就是因为在昭台殿内受辱,被迫效胡腾儿一舞以娱高澄,所以才生了忌恨之心。就因为这一点忌恨之心才想攀附济北王元徽以亲近皇帝。在元善见心里,对于元斌这种心思很不屑,他也并不十分看得上此人。
元善见终于收回了不知飘到哪里的神思,转过身来看着元徽。“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