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也都看出来了,高王已经不能再过分牵制儿子。看来在邺城,大将军之威已无人能撼动。如今早不是数年前高澄刚刚入邺辅政的时候。彼时人人当他是只是小儿,觉得新鲜。看在他是渤海王世子的份儿上,虽也还算是能听命,但毕竟听归听、做归做,该如何还如何。
经过这数年的时间,此时已大不相同。大将军之霹雳手段,雷霆之威,理政之才,不能不让人彻底归服。
秋凉了,屋子里也渐渐阴沉起来。
院子里的女贞树尽管还是叶子常绿,但总让人觉得在绿色里掺入了一抹灰暗,不像夏天的时候是那么浓稠、鲜艳的绿色。
天黑之后,整个大将军府陷入了宁静。高澄沿着联廊走到屋子门口,跪在门前的奴婢打开门,高澄走进屋子里,门在他身后又关上。
他走在木质地板上,赤足而步下无声。屋子里没有人,当他走到帷幕前,阿娈从里面出来。高澄向阿娈摆了摆手,阿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将帷幕挑开,没说话。
高澄走入内寝中。
雁啄鱼灯的灯光明亮和温暖。高澄忽然发现,元仲华这里很久没有杜衡香的味道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静静放置在案上的铜博山炉,擦拭得干干净净,在灯光下有金属的厚重质感。
他走到床榻前。云纹帐帷垂落,难道元仲华这么早就安寝了吗?他伸手触到床帐,稍一停顿,然后将半面床帐挑起缝隙。赫然看到元仲华果然睡在里面,接着,他便不再受自己控制了。但尽量克制着自己,动作轻缓地闪身入帐,在榻边坐下来。
元仲华侧身向内,完全散开的头发洒落在枕上如黑丝缎似的,倒衬得她半面的侧颜仿佛若臻首蛾眉。头发散落在裸露的肩、颈处,格外诱惑高澄。他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单独对着她,仔细地看着她了。
自从有了菩提之后,他每次见到元仲华总是和菩提在一起。元仲华每次都是衣饰整齐,完全慈母的样子。纵然爱菩提,但此时没有小婴儿的搅闹,高澄觉得格外安静、享受。
想想大战在即,他明日就要西征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见到她,心里又觉得依依不舍。但这一次和哪次都不同,没来由地心里便信心实足。面对元仲华也不像从前那种离别的伤感,他心里几乎是更盼着早日率军入河南,更期待凯旋而归时与她重聚。
因为想到此,高澄更觉得热血沸腾,心里便冲动起来。他起身宽掉外袍上榻来,从侧后将元仲华抱紧。
元仲华想挣脱,可能是不太适应他这么热烈,或是太紧了不舒服。她果然并没有睡着。
“殿下醒了?”高澄半撑起身子探看,看到元仲华还是闭着眼睛。
“大将军怎么来了?”元仲华的声音里带着些鼻音,喉咙里又略有嘶哑,像是被吵醒的。好像他不该来似的。
高澄心里很不满意,自从和亲之后,元仲华好像和他疏远了,动不动就是大将军长,大将军短地称呼,很少再唤他“夫君”。他强行将元仲华的身子扳过来放平,面对着他。
元仲华双眸半睁半闭,好像眼睑沉重得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任由他施为,自己一点也不上心。甚至还伸手在他胸上推拒。
“殿下是真累了吗?下官明日就启程了,殿下就没有一点不舍得下官?”高澄任性地想听到她说舍不得他。
“大将军必然……凯旋而归……”元仲华又闭上眼睛。但随着高澄将她压在身下,他身子重重地一撞,元仲华吃不住这力道,终于呼叫出声,睁开眼睛,彻底醒过来了。
她伸手去剥落他的中衣。高澄低头看着她,眸子里绿焰灼灼。她的动作有些费力,他配合着她,随她而动。当终于剥掉衣裳,元仲华的手指轻轻触到他肩上的疤痕。
那是河桥之战时,在河阴城外被西魏骠骑将军赵贵射中的一箭。伤口早愈合,疤痕却永远都下不去了。像高澄这种爱惜自己容颜的人,是甚为痛惜的事。知道元仲华担心什么,但他不愿她这么过分担心他。伸手将她的手扯下来,他身子也低下来。
“殿下在府里等我回来……”他低头时又湿又软的嘴唇触到了她。“王妃住在府里,让殿下为难了。”他也知道元仲华为什么劳累。
郁久闾氏既然是渤海王妃,名义上的嫡母,元仲华就不能不尽子媳之道。想到这儿高澄就怪父亲一时心血来潮,怎么会同意让郁久闾氏住在他的府里?他倒是出征而去了,可这不是给元仲华找麻烦吗?
“殿下身子虚弱,时时有太医令来诊脉,又要照顾菩提,王妃想必也都知道。殿下也不必过于拘于礼仪去侍奉,有的是奴婢。好在日子不长久,她只是客居。”高澄想一想月光那个贪玩的样子,很有理由相信,便温柔哄劝道,“或许王妃住不了几日,生了厌烦,自己就回晋阳去了。”
元仲华确实不喜欢这个柔然王妃住在府里。原本这是她家,弄个名义上是婆母的外人在,她****便没了自在,这几日确实是累着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怪这个王妃自己突发奇想。
之前谈和亲,柔然曾一度想把这个公主嫁给她夫君,高澄险些被迫得停妻再娶,元仲华心里也不可能没有一点芥蒂。谁知道后来事情急转直下,柔然公主和大魏长公主现在成了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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