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善见也甚是不满意元仲华的态度,但他不敢再对元仲华大发脾气。高澄虽然这时已面目和悦,可他并不能真的把他彻底激怒了。
高澄起身,走到李昌仪身边,亲自俯身伸手把她扶起来,打量着李昌仪,“陛下如此深知臣,臣与陛下虽非骨肉,却是至亲,实臣澄之幸事也。”
李昌仪跪久了,腿都麻木了。高澄扶她起来刚松了力气要放手,她足下酸麻不止便有些站立不住,便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高澄。高澄倒也没有为难她,又扶了她一把。
看他们相扶相携的样子,元善见终于又破颜一笑道,“如此甚好,孤甚是欣慰。”
他是欣慰了,但除了元善见几乎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
等到高澄出宫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阙门之外,一乘华丽的马车已经远远地停了许久。除了御夫,不见有人。寒风之中,其实车里也冷,太原公高洋在这儿已经忍了两个时辰。
就在高洋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他无意中透过车窗向外面张望,居然发现右丞陈元康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而来。陈元康并没有看出来他的马车,也没有多看一眼,像是有什么心事而无暇旁顾。他就在他的马车边不远之处下马等候,遥望宫门。看样子也能猜出来,是在等他的兄长、大将军高澄。
究竟会是什么事呢?高洋心里暗自猜测。他猜不出来,但他可以去问。
陈元康忽然见太原公高洋从马车里出来,向他走过来。这显然是他没想到的,倒让他有点惊讶,怪自己粗疏了。但这时已经无处可避。
“长猷将军!”高洋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假作不在意地走过来向陈元康笑道,“可是来等大兄的?”
陈元康假看出来,也装没听出来,拜见太原公。
高洋便东扯西扯地绊住了陈元康。
这时高澄的苍头奴刘桃枝从阙门内出来。看到刘桃枝就知道高澄快要出来了。于是陈元康和高洋都翘首以待地看着宫门内。
从椒房殿出来,各自上辇。高澄没留意到元仲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登辇而去了。他又不好刻意追赶寻找,便自己上辇而去。
别人还好,唯有李昌仪,心情极其复杂。去也不愿,留也不愿。“妾室”这称呼让她心里无比痛恨。更别提这称呼坐实了之前她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被大将军戏侮的传闻,变假为真了。然而她也只能忍,就算是东柏堂的外妇,也好过廷尉狱的罪妇吧。想到这儿她居然有心情同情起元玉仪了。
到阙门内下了辇,恰旁边一辇也停下来。高澄止步等着。然而帘子挑起来,一个奴婢先下来,是铜环,可高澄并不认识她,也没留意她。里面的人一露面,居然是太原公夫人李祖娥。
李祖娥见高澄在外面候她,也有点意外。
这时再无别的辇来,前面也不见人去,两人便并肩一起向阙门外走去。
灯火通明之下,高洋和陈元康遥望之际看到竟是高澄和李祖娥一起从内里走出来,都觉得有点奇怪。
看到大将军出来,陈元康丢下高洋迎上来。
高洋也紧随其后,看着大兄和自己的妻子。
“长猷兄来得正好,随我一同回东柏堂。”高澄不等陈元康说什么就先吩咐给他。他心里明白,这个时辰,陈元康候他于宫门之外一定有事。要说随他一同回府,被宫中人听到了恐惹猜疑。
“这么晚了大兄还不回府吗?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高洋关切地问。“主上留下大兄出了什么事?”高洋索性直接问出来。他倒没顾上看李祖娥一眼。
“侯尼于,既然你这么有兴趣,索性和我一同回东柏堂可好?”高澄也不拒绝他便邀他同去。
“好,我随大兄同去。”高洋当然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陈元康深悔自己不该在阙门外候着高澄。这时高洋要跟着,甩都甩不掉了。
高澄倒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想要瞒着高洋。这个时候他必须把高洋培植成自己的心腹,首先就是不能与他两心相隔。高澄知道高洋绝不是他的心腹,但一定要让他自己觉得他就是。
高洋假做完全没看出来,这时才丢下高澄将李祖娥送上自己的马车,又对着御夫叮嘱了许多。吩咐铜环等人如何小心。看起来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显得多事又过于谨慎。
陈元康刚想趁这个机会和高澄说什么,苍头奴刘桃枝又唤“郎主”。来了一辇,高澄转身留意看。半天没有人出来,他刚想让身边的仆役去瞧瞧,就见一个宫婢从辇中出来,向他走来。
其实高澄心里已经明白辇中何人。未见阿娈,未见大将军府的奴婢。也未见缇女,未见东柏堂的奴婢。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刚被高洋送上马车。这乘辇中必定是李昌仪再无别人。
“大将军,李娘子说无颜面见大将军,请大将军与她随意找一居处,不必奢华,可居住便可。或是窟寺尼庵,娘子愿以余生虔心礼佛,为大将军祝祷,以报大将军之恩。”宫婢垂眸娓娓将李昌仪的话转述给高澄。
陈元康一直在旁边,听完看着高澄。要不是这宫婢说这话是李娘子说的,陈元康真不敢相信这是出自李昌仪之口。高澄是怎么对李昌仪的,他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李昌仪其实是真正无辜负。
自从高澄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