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从前的事,郑大车尴尬得要命。她早就没了这个心思,以后还要多多依靠高澄,岂能再让人有这种想法?不得不辩解道,“二公子不要诬陷齐王……”
她替高澄开脱,自然也是替自己辨诬。
“大长公主与我是夫妇,夫妇间的事用不着二弟替我担忧。”高澄一把擎住了高洋蠢蠢欲动的手腕,看出来他想要去抓郑氏。他已经是怒颜初现了。
“大兄要真是惦记大长公主就赶快回邺城。惦记大长公主的人何止我一人。太上皇后请大长公主入宫商议儿女联姻的事,恐怕大长公主不答应也不可。”高洋反像是自己得了意笑道。
高澄狠狠甩开了他抑着怒道,“二弟如今心里的事更多,不在邺城还到这儿来做什么?”
高洋这时看到高澄身后远处的屋门打开,母亲王太妃娄氏走出来。他刚才被高澄甩得跌倒于地,这时爬起来向母亲走去,一边道,“自然是来拜见母亲。”
王太妃娄氏没说话站在檐下等着儿子上来行礼。
高澄当然不能拦着高洋见母亲。
郑氏也终于松了口气回头来。
高洋走到近前并不止步,他大步蹿上石阶,径直而上,倒把娄氏给惊着了。
高洋并没有按规矩行礼,他飞快地将母亲抄起来横抱着便转身走下石阶,一边吩咐道,“押着齐王一起回邺城!”
娄氏这才反映过来,奋力挣扎,一边道,“逆子,尔欲何为?”
高洋抢得娄氏在手大为高兴。如同疯癲一般抛起来又接住大笑道,“父王的旧人必定肯听从阿母的话。阿母必定要帮我这一回。”
娄氏像是物件一般被他抛起来又接住,怎么也不敢相信儿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她又头晕目眩得不能动弹。更怕高洋再把她抛出去。
高洋的侍卫、随从一半是犹豫,一半是害怕,并不敢真的上来直接拉扯高澄。
更有刘桃枝大怒喝道,“谁敢动齐王?!”
郑大车吓得面色惨白又觉得该去解救王太妃,可是又不敢上前。
高澄追过来怒道,“侯尼于住手!”
娄氏绝不肯在臣属面前显露出她支持高洋的意思。她支持高氏更进一步,但高氏若正位,这个人必须是高澄,绝不能是高洋。
她也怒道,“尔兄长在前,你岂能夺位?!”
高洋听了娄氏的话怔住了。他忽而气喘如牛,青筋暴出,突然将抱着的娄氏狠狠地抛了出去。
然而这一次他不是向高处抛再伸手接住,而尽力向远处抛去,显然是没有想再接住。
娄氏自己还没明白就已经被扔出,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高澄大惊失色地向娄氏奔去,大叫道,“阿母!”
高洋好像也被自己突然没控制住的情绪惊到了。他忽地转过身去,像在找什么,又忽然转过身来,他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领,狠狠地揪着,几乎就在勒着自己的脖子。
这反常的行为连侍卫、随从也不知所措了,全都看着高洋。
高澄将母亲娄氏轻轻地稍扶起一些。叫了一声“阿母……”
娄氏睁着眼睛,但说不出话来。
高澄将母亲横抱起来向屋子走去,一边吩咐刘桃枝,“快去传太医令。”
久没反映的高洋突然大喝道,“快去!快去!”他的随从、侍卫得了这吩咐大半都跑了出去。
高澄先顾不上怒斥高洋,把母亲先抱进去。
郑大车不知所措地看看关闭的屋门,想了想,还是跟上去。
不防她正往前走,身后突然被人薅住颈后衣领以不可抗之力被拉着往后倒去。
突见高洋面色狰狞地将脸探过来,郑大车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阿姨……”高洋喘息着叫道,“阿姨?”他笑了两声,真如鸱鸮一般。
郑大车几乎魂不覆体。她深悔自己刚才没有跟着高澄进去。现在她想说话已经发不出声音。尽力用眼睛的余光一瞟,院子里全是高洋的人。已经是个个敛目垂首,显然是看多了郎主的这般行径,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喉中作响地尽力出声。
高洋这时兴奋起来,如同得了什么好主意,仔细看着郑大车,非常感兴趣的样子,然后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大兄说娘子是庶母……我刚才摔了母亲,还没摔过庶母,可见待母亲和庶母不同……”高洋自语。
郑大车被掐得双目几乎要突出来,面色紫涨。她用双手尽力拉扯着高洋的手,想把她喉上的桎梏扯开。双腿用力地蹬努力想缓解这种窒息感。尽管耳朵里听声音都是模糊的,但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高洋的话,她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拼命想逃离。
高洋终于放开了郑大车。郑大车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子软得就向下瘫去。然而不等她瘫下去,高洋两手擎起她,用足了力气将她的身子如扔沙袋一样甩了出去。
已经被掐得丢了半条命的郑大车飞出去之后狠狠地撞在了那株公孙树上,然后又重重地坠落到了地上。顿时口鼻出血,气绝身亡了。
洒落一地的金灿灿的叶子上躺着郑大车的尸身,双目圆睁。地上是一滩血迹。她最后吐出的轻不可闻的两个字是“大王……”
高洋奋然转身而去,连跟着他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窟寺里一样。
只有郑大车的尸身躺在地上无人理睬,死不瞑目地睁着双眼不知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