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是你吗?”叶平生喃喃道。
叶嘉薇隐隐约约听到他讲话,走近几步,才发现阿爹好像有些醉了。
等到她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叶平生眼底不知名的光却一下子熄灭了,了无痕迹。“这么夜了,你不去歇息来这里做什么?”叶平生特意将声音压得平稳,可是略略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的醉意。
叶嘉薇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子,“那阿爹这么晚不睡,还在这里喝酒又是为何?”
“想喝便喝,哪有为何。”叶平生说着将最后一口酒喝完。
叶嘉薇一笑,“那女儿也只是想来走走。”
“你别拐弯抹角了,你是我生的,我怎会不知道你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叶平生淡淡地略过她一眼。
叶嘉薇微微挑眉,“哦?原来我是阿爹生的,不是阿娘生的啊?”
叶平生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丫头啊,除了样子跟你娘相似,其他一概不同。你娘温柔大方,性子也沉稳得很。”
叶嘉薇难得从阿爹嘴里听到关于阿娘的话,忙敛了心神听,“是,在阿爹眼里,阿娘当然是最好的。”
“你不信?我可是在说事实。可惜没办法向你证明了,红颜薄命,大概就是说梅娘吧。她走的时候,你不过两岁,没印象是很正常的。”叶平生将酒瓶子扔下地,“咚”的一声闷响。“薇儿,你是不是在怨我逼走了你大哥?如果梅娘在世,她必定也是怨的。”
叶嘉薇弯下身,像是玩游戏一样将地上的酒瓶子一个个摆好,“阿爹,如果我说怨,那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吗?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怎么可以像玩游戏那般打乱了再重新排过便是。这是您坚守的原则,那是哥哥选择的路。只是要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么做罢了。”
叶平生侧过头,干脆坐在了地上,如今全无一个严父的形象。叶嘉薇心里像被谁攥了一把似的,隐隐作痛,却还是得咬着牙根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您对于祖父的事始终耿耿于怀,可是,那是慕容清喧的错,不是沈奇耀的错,更加不是蒋时宜的错。您这样的连带责任,恕女儿不能苟同。”
“可是……可是沈奇耀是慕容雪芝的丈夫,他是千金药行的当家。”
叶嘉薇继续说道:“但是沈奇耀有没有害过祖父一分?祖父在世的时候,他还未出生吧?阿爹,您时常教我们不要迁怒于人,但是如今看来,迁怒的恐怕是您。”
叶平生沉默了很久,很久,叶嘉薇也无言很久。梅林一片寂静。
“你阿娘最喜欢这片梅林,我与她相识便是于此。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而我还是个愣头青。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赏梅,广东少有下雪,那一年却下了一场,白茫茫地铺天盖地。梅花香自苦寒来,那个冬天的梅花开得特别清高秀丽。她披着一件紫色的貂毛披肩站在那株红梅前,我却觉得她比那梅要好看,好看得多了。”叶平生忽然伸手抚上一株梅树,“看她的装扮我便知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一打听才知道,她是县太爷的孙女。所幸我的门楣也不低,虽然已经是没落的医学世家,但他们家也没有就这样看不起我。我下了聘礼将她迎娶过门。这片梅林便成了我们的定情之地。”
叶嘉薇不知为何阿爹突然提起这些事,可是她细细看了阿爹一番,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那么沧桑的脸必然见过很多的风风雨雨。可是依稀看得出以前的英俊儒雅的面容。叶嘉薇忽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大道理简直不值一提,还妄想着能说服阿爹。“我知道了,阿爹有自己的想法。是女儿鲁莽了,不过在哥哥的事上面,我还是希望阿爹能够网开一面。毕竟有情人都希望能终成眷属,正因为阿爹经历过爱情,才懂情滋味。”
“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知难而退,你真是好的方面就没有遗传到阿爹的,尽是像你阿娘那样自己爱想太多。其实看着那两个孩子,我只是想起我们以前罢了。你说得对,阿爹是太过固执了,那样的连带责任,时宜未免太无辜。”叶平生低下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去接他们回来吧,婚期我们再议。”
叶嘉薇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一脸惊愕地看着叶平生,“阿爹,您刚刚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别了,还是过几日再叫他们回来吧,敢擅自离府,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叶嘉薇听到这里才发现阿爹竟真的是同意了,一时欢喜得不知所云,“好,好,我马上,不是,我过几天就去接他们。”
“你这傻丫头。”叶平生敲了敲她的脑袋,竟惊察叶嘉薇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了他的耳朵。以前梅娘整天说他太高大,站在身边就好似爹爹牵着女儿一样。没想到现在女儿长得比她当娘的还要高。“赶紧回去睡觉吧。”
“阿爹不回去吗?”叶嘉薇眉眼弯弯道。
“我和你娘再呆一阵子。”
“阿爹要注意,不要着凉了。”叶嘉薇只得一个人退了回去。
叶平生慢慢靠在梅树上,脑海里那熟悉的音容笑貌又重新出现。
梅娘,我们的儿女如今真的长大成人。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叶嘉薇得了阿爹同意之后竟开心兴奋得一夜都睡不着,以至于第二日睡到十一点。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叶雁却是一早守在旁边准备伺候。见她一醒,叶雁把毛巾递给她,笑道:“小姐,昨夜可是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