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心学也未尝不好,就算不想学,也不要违逆老师。”唐秀才字斟句酌地说道,他这些天一直帮着陈梦鹤处理多到令人发指的陈年案件,累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抽出一点空,听说儿子要进学,回家来叮咛几句。
虽然儿子很成熟,主意比自己还多,哪个当父母的都不放心。偏巧一回家就听说了唐毅和老师的事情,唐秀才不免有些不快。
“毅儿,天地君亲师,既然拜了老师,你就跑不了。再说了,心学风气日甚一日,东南士子人人争相谈论阳明心学,能成为心学传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哩!”
唐毅抱着两个发髻,苦恼的揪着。
“爹,流行的东西不一定好。”
“哼,不好的东西怎么流行?”
“那瘟疫也能流行……”
啊呀呀!唐秀才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混小子,强词夺理,家法伺候,家法伺候!”当然了他也就是喊喊,可舍不得真正动手。
“毅儿,你说阳明心学,是,是瘟疫?”
“不不不,孩儿可没有这个意思!”唐毅慌忙摆手,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其实孩儿不太在乎什么心学理学,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文人自己玩的,和实际用处不大。”
“胡说八道!”唐秀才不悦地说道:“照你的说法,孔孟之道也没用了?”
“也不能那么说,可是这老二位在世的时候,混得都惨兮兮的。孔老夫子周游列国都要了饭,孟圣人也一辈子不被重用。孩儿可不想学他们,我就想着老老实实考科举,能爬的上去就爬,爬不上去,学恩师那样,外放官吏,吃喝不愁一辈子。孝敬老爹,多娶几个老婆,延续咱们唐家的香火,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唐毅没事的时候也做过梦,执掌江山,振衰起敝,把野猪皮彻底消灭,挽救华夏国运……只是梦梦而已,大明的问题出在自身,没有野猪皮,也会有油猪皮,豪猪皮,黑猪皮,白猪皮……想想历代改革家的下场,唐毅没来由的浑身发寒。
“好一个没出息的小子!”唐秀才伸出胳膊,把儿子抱在怀里,泪水从眼角落下,经历了不少事情,唐秀才同样无比珍惜眼前的生活,谁规定一定要胸怀大志,平安是福,去他的心学理学,少来烦我们爷俩!
……
抬头望望,天气灰蒙蒙的,还没亮天,唐毅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少爷,该起了!”沈林小声喊道:“您要上学了。”
“着什么急,再睡一会儿。”
“少爷,阴天了,其实早就亮天了!”
下一秒,唐毅迅速坐起,这下子可惨了,第一天就迟到,绝不是什么好事情,唐毅急忙爬起来洗漱,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儒衫,床头放着老爹预,顾不得吃,撒腿就跑。
王家的族学他还算熟悉,同王世懋去过两次,族学在东城门外,守着一片开阔的竹林,右边是王家的祠堂,左边是一处尼姑庵,幽深宁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唐毅一路呼呼气喘,跑得眼冒金星,总算是赶到了学堂外面,三间整齐的青砖瓦舍出现在面前,从后门偷偷看去,里面坐着二十几个年级不等的学生,大的有十几岁,小的最多五六岁,都在摇头晃脑地背书。往中间的桌案看去,后面并没有人。
还好先生没来,唐毅松了口气,向四周扫了眼,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人,只有墙角还空着一个。他悄悄摸过来,一屁股坐下,没等喘口气,就听到咳嗽一声,一个身影迈着方步走进了学堂。
王家族学的先生名叫赵闻,是一名举人,这可了不得!
按照明朝的规矩,举人是能够出仕做官的,比如大名鼎鼎的海瑞就是举人出身。就算不做官,也有一大帮人投献,君不见范进中举之后,就一步登天。谁还愿意当教书匠,一般的蒙学最好就是秀才,更多的只是屡试不第的老童生,能请来一个举人教书,不得不说王家的面子真大!
赵举人坐在了太师椅上,锐利的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墙角的唐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收敛,清清嗓子道:“检查功课,按顺序近前来!”
他此话一出,下面的小娃娃们不少都变颜变色,一副要闯鬼门关的架势。
终于第一个小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赵举人的对面。
“昨天学的是什么?”
“回先生,是,是《论语》,为政一章”
“背。”
“是!”顿了顿,就念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最初小家伙背的挺溜,可是渐渐的就磕巴了,到了“孟懿子问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于无。
“唉,不争气啊!”先生叹口气,抓起竹板,高高举在空中。小家伙眼含着泪水,颤颤哆嗦地举起了小手。
啪!
竹板和小鲜肉碰在一起,就连唐毅都忍不住心头狂喊,坑爹啊,敢体罚学生,你完蛋了,等着家长举报你吧!当然这种现象不会出现在大明,老师打得越狠,父母还会越叫好,棍头出孝子,恩养无义儿。老师打你,那是为了你好,无论多疼,都要忍着!
果然,小家伙连叫都不敢叫,连打了五下,就看小手和馒头一样,快速膨胀,都没法攥拳了。
惨,真惨!
更惨的还在后面,先生黑着脸,也不敢小家伙听不听得进去,继续讲解下面的内容,差不多有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