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的容貌平凡,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倒是她的哥哥胡琨,因长相肖母,足可以称一声“瑰姿艳逸”。一直以来,念珠觉得自家哥哥就是天下最好看的男子,直到她见到了裴君绍。
彼时,一袭莲青色银丝素面直裰的裴四少爷正靠窗观景,闻听人声他徐徐转脸来看,只是露出的半张侧颜便美丽得叫人窒息。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偏偏午时烈烈的阳光将他的轮廊镀上一层金黄光晕,令他宛若古画之中走出的谪仙人。
许是太过瘦弱,裴四很少用腰带束衣。但今日,他腰间有一管金镶玉的虎头吞口腰带。从玉带上垂落平安结如意绦,系着一枚水头通透的玉璋。他见人进了雅间,微微翘起唇角。发上金冠便漾出灿烂光辉,却丝毫不及他这一笑来得惑人。如此翩翩佳公子,美得都快要不似真人了。
念珠只觉眼前,嘭,炸开无数朵缤纷花儿,满满地坠入她的心里。好在,她还记得她如今是谁,如今做着什么样的事情。怔忡过后,她及时垂下头,跟随自家姑娘走过去。
宗政恪见裴君绍比第一次见面时脸色要红润了不少,心里颇感欣慰,便也含笑着屈膝行了礼:“见过四少爷,四少爷可是大安了?”
裴君绍急忙伸手虚扶了一把,笑道:“三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罢。我这身子也就这样,无所谓安或者大安。”又看向宗政恪身后的圆真大师,肃容合十行礼道。“圆真大师,不才裴君绍有礼了。”
圆真大师低眉敛目,不避不让。高宣一声佛号道:“见过裴施主,愿我佛庇佑施主福体安康。”
对嘛,这才是佛国大师应该有的隐隐倨傲的态度。裴君绍又是一笑,点头道:“承蒙大师吉言,不才也相信定会否极泰来。别站着了,三姑娘,大师。快请坐下。此处的素膳尚可入口,希望二位能喜欢。”
宗政恪也让圆真大师:“大师,您请上坐。”圆真大师并不推辞。神态自若地坐了最尊的客位。宗政恪陪坐一旁,裴四这才坐了主人位子,叫还没把气喘匀的没药知会小二上菜。没药拭一把额间的汗,不敢说什么。匆匆掀帘子推门出去。
“没药这蠢材。好好一桩差事竟差点办砸了。他若是有唐突之处,还请三姑娘不要见怪。”裴君绍说着话,目光便在宗政恪身后侍立的两个陌生丫头面上一掠而过。从没药话中可知,宗政恪身边多了身具武道修为的丫环,十有**是从佛国派来的。
宗政恪摇摇头,笑道:“四少爷客气了,倒是我的丫头不晓事,手重了些。贵仆没有伤着哪里吧?”又叫念珠,“过来给四少爷陪个不是。”
念珠顿时紧张得不知该迈哪条腿。立刻默念清心咒。她款款上前,给裴君绍屈膝福身,垂着头不敢看他,只低声道:“奴婢念珠见过裴四少爷,还请四少爷宽恕奴婢。”
裴君绍随意地摆摆手,笑看宗政恪,叹一口气道:“三姑娘岂不是要羞煞我了?行了,我知三姑娘并非寻常闺阁女儿家,咱们不来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成不?不怕三姑娘着恼,我若有你这样一位时时能以警言喝醒我的朋友,定为人生快事!”
宗政恪轻拍念珠肩头,道:“起罢。”念珠乖顺退后。她一笑,又抬眼看裴君绍,轻声问:“怎么,小女与四少爷竟还不是朋友么?”
裴君绍一愣,拊掌大笑,白生生的牙齿露出来,这张天人玉刻的精致容颜立时褪去几分不似真人的虚浮,变得真切、真实。
他惋惜道:“可惜我饮不得酒,否则定与三姑娘同浮一大白!”
宗政恪便亲自斟了三杯茶,一杯先奉与圆真大师,一杯奉给裴君绍,自己再端了剩下的一杯,举杯道:“假酒真情,愿四少爷与小女的友谊如巍巍南山、千年不倒,如浩浩东海,万古长存!安之,且饮此杯!”
言罢,她自己先举杯饮胜。能与裴四做朋友,而不是敌人,或者时刻猜疑来试探去的非敌非友,她自然高兴。
裴君绍微微动容。几次或是直接或是间接与宗政三姑娘打交道,他早知这位与寻常闺阁女子大不一样,但仍没有料到她性子里的豪迈舒阔之处半点也不逊于男子。
“好!阿恪,愿你我之谊如南山如东海,永恒不变!”裴君绍同样举杯,以袖掩嘴,慢慢饮下这杯微涩的青茶。须臾,淡淡涩味散去,只余清甜。
师叔的性情,圆真大师清楚得很。因此,今日师叔这般主动地与裴君绍定下朋友之约,她非常惊讶,也不由得对裴君绍更多了一份注意。她亦举杯中茶,低声道:“贫尼腆颜,愿为二位友谊的见证,也愿意向佛祖祈告三姑娘与裴施主永为肝胆至交!”
咳,什么肝胆至交,这还早了点。目前,宗政恪认为,她与裴君绍只不过刚刚摆脱互相猜疑、试探的处境,这所谓的友谊之盟约么,还脆弱得很呐!
师尊教过她,无论什么,亲情或是友情,甚至是主仆之情,但凡想得一个善果,都需要用心去打理。人与人之间,最多的还是细水长流一样小心呵护、用心经营出来的情谊。那种倾盖如故、见面即能交托性命的宿世之缘,少见又少见。
而显然,裴君绍也是这样想的。二人对视,忽然同笑,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令彼此感觉不错。不一时,一桌子精致的素膳摆上来。裴君绍殷殷劝菜,且对每道菜的掌故都信手拈来。
待用得差不多了,宗政恪便对圆真大师道:“您不是说宿慧尊者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