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号,今天的感觉怎么样?”
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如是问我,这医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在我住进这家医院之后,这位复姓欧阳的医生也就成为了跟我最为‘亲密’的人了,尽管这种亲密只是建立在例行公事的治疗工作上。
“没什么,除了几天前她又出现过一次外,这段时间里倒是很安分,没有让我太难受。”我抿了一口手中杯子里的水,如实回答道。
我的名字是徐秋,名字据说是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生父起的,这些年我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说是相依为命可能有些自怨自艾的意思,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我们这些年的生活一直让我以为不会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了。
直到我的母亲在一个月前死在了一辆狂飙的富有人家的车轮下。
肇事者最后是何结局我不曾得知,因为在我了解到自己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时,我就莫名其妙的昏了过去,这种相当没有骨气的逃避行为也许看起来很懦弱,但也不算太坏,至少通过这次的经历,我认识到了一个一直住在自己身体里的朋友——另一个徐秋,一个跟我截然不同,却能够作为我依靠的徐秋。
我的这位朋友在我昏迷期间以我的名义做了不少事,而做出这些事的代价,便是我现在半安置半监禁的呆在这家医院里的结局,为我治疗的费用,没人跟我提过,我也从没问过,但我偶尔猜测,这或许是我妈的一条性命替我换来的,或者说,这就是她那四十多年人生最后能体现出的价值了。
这些都无所谓,我现在最大的兴趣,还是放在我那个从未直接面对的朋友身上。
“这些天吃过药之后,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生理跟心理方面的。”
欧阳医生转着一只连我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的钢笔,询问着我近期的状况,而我也收起了思绪,像往常一样回答着他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欧阳医生对我似乎一直有一种有别于医生与患者间的感情,这一点身为女人的我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一些,虽然这种感觉放在并不算多漂亮的我身上,有些自以为是的嫌疑,但我也从未跟别人提起过这件事,自然不必担心会被人嘲笑这种事。
“好了,027,你的情况正在好转。”欧阳医生盖好了笔盖,安慰了我一句,在跟他接触的这一个月里,他总是用这个编号来称呼我,就像对其他那些病人一样,可我并不喜欢这种称呼,听起来,仿佛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一样。
哦,我也确实不能只算是一个人。
“那医生,我就回去了,谢谢你。”见到对方以喝水作为逐客令,我也很识趣,起身露出一个并不算太僵硬的微笑,接着就要转身离开。
“027,”欧阳医生叫住了我,见我转头,他放下水杯微笑着对我说道:“如果以后哪一天你见到自己那位朋友了,不妨跟她多聊一聊。”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但碍于礼貌,我也只得‘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借他吉言,自那以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连自己那位朋友想要出现的迹象都没能感觉到。
对于我的这位朋友,其实我的感情还是相当复杂的,毕竟不是谁都能释怀自己这么多年都在跟另一个人同用一具身体的,也不是谁都可以接受一个随时都可能取代自己做出不可预知行为的家伙的。越是想到要不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而对我产生的巨大打击才逼着这位朋友出现,我就越觉得,如果没办法好好认识一下这位朋友,那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时间过得很快,她的安静潜伏让我越来越没有耐心了,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欧阳医生似乎比我来得还要更为着急一些,责任本该是治好我的疾病,彻底泯灭掉我的那位朋友的他,在一次次我向他报告一切正常之后,表现的也越发不自然,到了后来,索性也就不再掩饰这种情绪了,看他那样子,我怀疑他是不是在我之前就认识了我的那位朋友,从而更希望她直接出现将我取代——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不寒而栗,连带着看欧阳医生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像他看我一样,怎么都掩不住眼底的那一丝谈不上厌恶但绝对不算友善的神色。
这种局面终究还是要被某种突发事件打破的,而对于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处在绝对弱势一方的我来说,那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比方说现在凌晨一点时间出现在我的病房里,看着身穿薄衫的我却没有一丝抱歉神色的欧阳医生,戴着金丝眼镜的他,在这一刻不再显得温文尔雅,暴虐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般在我身上来回刮着。
半夜时分来到已经入睡的异性患者面前,欧阳医生自然不是来为我进行治疗的,这一点从他把我按在病床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这种患者的病房,隔音效果是很好的,所以如果不出所料,我的结局应该会很不好。
就像是我听到母亲去世时的表现一样,我昏了过去,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是,‘我’丧失了意识。
那之后的我像是穿越一般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漆黑无光,不知有多大的空间内,朦胧之间,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终于见面了呢。”
“你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那我呢?”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