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跟过去,康熙停了脚步,看着仍在院中跪着的弘晖,低声说道:“老十三看到弘晖都是这个反应,若是换了老四……”话没说完,甩了袍摆迈出门槛。
两天。
曾经我在弘晖的小屋子里一坐便是一天,总觉日月交替缓慢,现在,竟是过得飞快。
弘晖变得比以前更乖,更体贴,总是靠着我嘘寒问暖,生怕杭州的天气我不适应。他拉着我漫步在西湖边,走到了夕阳西下弯月高悬,指着各处景色给我讲解。我竟像是从未到过杭州般,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又让它在弘晖的言语间变得鲜活熟悉,仿佛住了一辈子,深刻心底。
弘晖还像个鬼灵精,他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不带我去看三潭印月,说完便嘻嘻地笑,拉着我不停地跑。
我们在大街小巷间穿梭,吃西湖藕粉,吃蟹肉小笼包,吃薄荷糕水晶糕,直吃得我们两个抚着圆圆的肚子相视而笑。他会扯着我的帕子分别擦掉我们两个嘴角的糕屑,抿着嘴腼腆地笑,然后紧攥着帕子靠在我胸前,小声的叫额娘。我听得清楚明白,空荡了近一年的心,瞬间填满。
初十一早,我们手拉着手才要迈出店门,胤祥已经立在门口,弘晖蹭着细碎的步子挨到他身侧,小手贴在他的手掌心。
在这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西湖,胤祥举着弘晖骑在自己肩上,始终不肯放下,逗得他咯咯的不停嘴地笑。弘晖就抱着胤祥的脑袋凑在他耳边连声叫着舅舅,响在我耳中变得格外真实,动听,就像是没有间断地叫了一年。
坐在回京的船上,仍忘不了那个画面,若是换了胤禛……
我又想起在回行宫的路上,胤祥沉默了很久,若有所思地告诉我,“弘晖很想四哥,很想,就像你小时候想爸爸。”
五岁的我什么也不懂,只会哭着叫爸爸,可是弘晖已经八岁了,他聪明早熟又敏感纤细。希望我补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胤禛那些被我偷偷带来的字画,会让他觉得阿玛,离得并不遥远。
过了几日,康熙竟同时收到两道折子,一个是胤禛的,另一个是十四的,内容大抵相同,沛菡在四月初三那天为胤祯添了个儿子,母子均安。
我记得这个日子,就是在那一天我成功来到了杭州,即将见到我的弘晖。看来,大家都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只除了我记忆中那个迎风挺立在红色宫门外的男人。
康熙的高兴我看在眼里,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很快赐了名字:弘明,着人加急送返京城。
那个名字晃在我眼前,想象当初他写下弘晖二字时的神情,是否也如现在这般开心。康熙也在看我,笔尖悬在“明”字上,似有深意。
此次回程很是缓慢,船在苏州扬州各地停靠,几乎经历了整个四月和闰四月。我眺望着那座渐远的城,觉得这样的速度也很好,至少可以让我再放肆的多想他一些时日。回到京城,面对胤禛,不管此事说是不说,都不可能再有这样安静的日子了。
时间就是这样,当你想让它飞速运转时,总是慢得你心焦。可是当你希望分针秒针静止不动,也不可能停住,时间。
闰四月二十八日那天,我回到了熟悉的京城,看到我不曾刻意想起却始终徘徊在脑海中的身影。
胤禛仍是那样笔直地站着,还是那道红色的宫门,只是此时,接驾的人很多,我却仍是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他,他也看见我了。
康熙没有再和我说什么,直接进了那座紫禁城,只呆了几天又带着一众儿子去了塞外,依然没有胤禛。
他还是留守在京里,繁忙依旧。同样留下的,还有八爷党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