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
一声急切的干哑低唤,躺在床上的胤禛猛地坐起,白色的里衣被汗浸湿了肩颈。
不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也没有他一路跟着走过的陌生街道。
对街,被母亲拉在手里的展笑意回身看着他笑,眨着大大的眼睛不停笑。校门前,一个男孩子跑到她面前,她笑着叫他的名字,他也在笑,把手里冒着热气的早饭递到她手里。
她很开心笑弯了眉毛,不像看见煮鸡蛋时紧紧地皱着。她对自己挥手,转身,不再看像是不留恋,与那个男孩子一起走进去,走到看不见。
他的头很疼,像是听闻挽儿离家,像是听见月儿的伤心哭叫,像是全身冷得受不住,站不稳。
熟悉的幔帐,熟悉的锦被,熟悉的人。眼前每一样景致都让他再熟悉不过,却不再是300年后,也再看不到他口中唤着的那个曾经真实触摸到的小女孩。
“胤禛?”守在床边的寺月看着晕睡中突然惊醒的人,探身凑过去轻声唤着。她不解在自己回府的一年中,从来都是月儿,固执得一如当年,为何此时突然叫起这个名字。
胤禛看着她,轻抚过相似的眉眼、唇角,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不敢相信,竟然回来了,就像去时,莫名其妙。
那样真实的感觉,真实地看着小小的她,抱着她坐在夜雨的房檐下睡了一夜,是梦?
两个她,一个尚年幼童真,另一个却与自己相伴二十余年。有着相似的外表,存在于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姓氏不同的名字。是否,同样属于自己。
如此真实的梦境,像亲身经历。若是真的,在她心里,可有记忆?
“笑意……”胤禛揽过寺月紧抱胸前,仍是热烫的脸颊熨贴着她的,喃喃轻唤,“月儿。”
“胤禛。”
回应他的,轻缓得一如那个小小的女孩,两道不同的声音缠绕在一起,缠在他心上。还有滴在心口的泪,落在同一个位置,烫得不容他忽视,当作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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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子夜。
繁星点点,月半弯。
胤禛靠坐在那扇小小的院门前,缓缓醒来。仍是一袭衬衣长裤,仍是那张面容。
轻抚过身旁空荡的台阶,院子里没有声响,如巷子一般的寂静。微眯了双眼,看向安静的巷子,更深处。
心中所念?放心不下?在他仍是发着高热睡着之后,回到这里。
口袋里有一条粉色的手绢,小小的,淡淡的苹果香混着一丝甜。上面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小猫,边角处用红线绣着三个字——展笑意。
不管为了什么,他回来了。回到有她在的地方,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胤禛站起身,仔细听着院门内的动静,仍是安静。
巷口,隐隐传来的对话声,让他皱了眉回身观望,眯了眼睛想要看清楚。
依稀两个人影,并肩而行,走在昏暗的巷道。没有路灯,星月的光芒洒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渐长的影子,两张年轻的脸庞忽明忽暗地闪在一小团白光之中,看不真切。
“不用送了,这几步路我跑回去就成,你也早点回家,免得阿姨担心。”
“到门口好了,不差这一会儿,我妈要是知道我把你丢在这个坏了路灯的巷子里,会把我打出来的,你想看我无家可归么?”
“那就连夜赶回学校,在校刊上加印一道求包养的启示,我保证周一早上不出一个小时,来应征的人会从男生宿舍排到女生宿舍,让你挑花眼。到时,被集体放鸽子的老师们会追杀你的。”
渐起的笑声停在某处,像是两个人突然停了脚步不再前行,让站在院门前的胤禛皱了眉,脸色隐在昏暗的房檐下没了初初醒来时的安然,阴沉得一如此时的黑夜。
这笑声他太熟悉,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发出这串笑声的那个女人是何表情,只是,那个男人是谁?
是的,男人。
她的声音与他前次所见不同,不再是童言稚语的嗲声嗲气,反而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娇气妩媚,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就算看不清楚,就算不用去看,他也知道,走在巷子里的人是展笑意,他的展笑意。只是,走在她身边的是谁?那个男人!
胤禛想不明白,只是睡梦中醒了,再回来竟是另番景象。
此时,他已无心分辨到底怎么回事,脑子里不断重复的只有一件事,他的笑意长大了,不再是前次相见时被他抱在怀里安稳睡着的小小女孩。此时此刻,她的身边,有一个男人,在深夜。
“你呢?要是你来,我让你插队。”
“哈哈,谢了,我才不凑这个热闹,免得无辜致死,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我就站在一旁看景,抓拍校草被众家女生围追堵截的热闹场面,说不好还有邻校的女生慕名而来,我得争取给下一期校刊暴点精彩的现场回放。到时你记得帮我签个名,没准还能赚上一笔,顺带抚慰那些没有圈养到你的女生们脆弱无依的幼小心灵。”
“你的良心呢?”站在巷子里的江煜城一手举着手机照亮面前笑得开怀的展笑意,另一只手在她低下的头顶虚晃重新插回裤袋,摇头苦笑,“林若黎说得对,你那米粒般大小的良心,怕是很难有沸腾煮熟的一天。”
“知道就好。走了,累得看什么都像枕头,回家睡觉去。”展笑意笑着转身跑开,不再理会身后站着的人,挥手跑了几步,停住,冲着身后低声叫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