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至京,很近。
沿路风景只有树和道路两旁被太阳灸烤的绿草,行人也是少见,偶尔看到一片田,三两个人弯身劳作,偶尔抬眼对视而笑,似曾见过。
这样的时代很少有人喜欢赶路去到某处,行在路上的多是为生意奔波的或是官场中人,普通人更喜欢守在家中,守着自己的一小方天地直到终老。
似乎人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安逸踏实。
我算哪一种?生意都是交给旁人打理,我并不去关照,而胤禛这般皇子算是混在官场吧,我不是。也许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于这个时代对于他来说,我的身份就是他的妻,再无其他。
四季依序转换,所闻所见不曾更改,忙一阵闲一阵就是生活。雨后晴空万里,朝霞过后夕阳日暮,斗转星移间时光飞转。
有时坐得累了腰背僵直我们便在路上走一阵,牵着手随意地走,顶着烈日或是星月,马车跟在身后不远处也未见慢了多少。
皎洁月光下,七夕的银河似是未曾散去,依然繁星坠满夜空。
我靠在他身前抬头仰望,在一片璀璨的星光下他的线条尽是温柔,撑在我背上的手轻移到腰际揽住两侧。看得脖子发酸了把脸贴回他胸膛,夜晚的露珠逐渐凝结在空气中随着早秋的风吹透衣裙,唯有这里最是温暖舒适。
他的下巴就抵在我头顶,不动分毫。站到双脚反抗时,身子已离了地面仰在他双臂间,揽了肩颈回到马车上。
这样的夜晚很安静,每一段虫鸣都像在低吟耳语,我仔细地听着闭了眼睛笑,手指抹到眼上随之一凉,薄软双唇扫过睫毛。从他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弱回响不似叹息,在额头上蹭了蹭抱我侧躺着靠在他肩上,脸颊相贴时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呼吸,印在耳中持续不断。
一路慢走抵达京城已是三日之后。
马车的速度明显变得更慢一步步踩在城里的巷道,能听见外面久违的热闹伴着风吹进厢内,车帘晃动间被他按在指下什么也看不到。狭小空间臂弯之内,满眼只有一个他。
要回去了,我知道,终是到了这一天,回到原点面对一切。
耳边还嗡响着那份京城独有的喧嚣,车厢外已静得只闻马蹄踢踏车轮碾过,不一会儿工夫稳稳停住。
掀起的帘角外一片矮小院墙,静在无人深巷。没有看到高墙楼阁府门开阔,只有眉妩福在一扇小小的院门前,微微抬起的眉眼满是我熟悉的笑,隐约一点泪光闪在眼角。
他的雍亲王府在彼端,他不让我看的地方。
“胤禛……”回眼看向脸旁面孔,他已落了帘子看进我眼底深处,眸光一闪额头相抵。
“到家了,我们回家。”
揽住脖子不再看,贴在他耳边感受胸腔内的跳动,小声解释,“不是这里,不是。我是你福晋,乌喇那拉,从我到你身边那天起就是了,今日仍是。你是皇阿玛的四阿哥,是这大清朝的雍亲王,不该住在这里也不能住在这里。回家吧,回我们该去的那里,只要你在那儿我就在,我们的家就在那儿,再没有其它地方。从今往后,没有展笑意,我只是你的福晋你的月儿。你是亲王我就做亲王妃,他日你若做了别的,我一样跟着你,你去哪我就跟你到哪,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努力做好,我可以的。”
我等了许久只听到他且轻且重的呼吸,还有不断起伏在我胸口的震动。抱在身后的手臂用力收紧,手指插在我垂落肩后的头发里轻轻揉按。
马车又动起来调转方向嗒嗒地走,慢得几乎感觉不到晃动,甚至没有察觉时已然停住。
我知道很近,原以为这样的慢会变得遥远,依然是近。
外面传来打袖甩帕的声音,齐整得才响即落,接连响起的便是小心谨慎的恭迎请安。
话音里没有我,是他们的王爷他们的爷,还有他们的阿玛。
门帘没有人来打起,马车也没动过,静得听不到一丝声响。我抓了胤禛的手腕看着那扇锦绣缎帘,手心被他握进掌中,紧盯着我的眼底快速冷凝,更深的极黑处像是骤然回到了几日前。
“我……这个样子很难见人。”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看着彼此身上的衣衫皱乱,甚至是三日未曾盘起的头发。我低下头把脸埋在他胸前,掌心泛着湿。
耳边一热腰侧竟收了五指轻轻捏住,我缩着脖子躲得更深,他已将我抱到角落起身坐在车门边。
不知他跟外面说了什么,很快门帘便掀开一角,我看到眉妩的衣摆却未见她进来,帘角落回去胤禛已捧了衣裳坐回近旁。
他就坐在那儿看着我,见我一动不动地看回去,低头摇了摇转向一旁。我背着身快速换了外面的衣介,好在都是红色无需再麻烦地换其它衣物,如此安静的时刻车厢轻微一晃便让我慌一回,怕见人也怕人见。
踩上花盆底时垂在脸旁的头发被他拢进手里,已换了身浅褐色团五爪金龙的袍褂和帽子,同色长裤下的大腿轻轻熨贴着我的坐在身边。
看着他胸前和两肩的龙有些失神,许是太久未见过如此的他,像个王爷,即将出现在众人面前威严顿生。只动作轻缓得与之前无有二致,看着手中长发的眸底依然温柔,随着他手上轻动一下下梳至发尾。
我把发簪递过去他接了卷在发间,绾起的髻松垂在耳后,我看不到,想来就如我平日随意绾的那样,懒散得有失礼数。他的手仍停在我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