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的福晋看起来不错,十三四岁的年纪很文静,看人时唇边浅浅的梨窝像是把笑都给融进去糯糯的甜,似院里初初绽放的雪白梨花娇嫩嫩的带着一丝暖意。许是闺秀就该这般模样吧,与皇家惯见的格格不同。
兰思脸上的笑比往年多了许多,像把这些年悄悄攒下的笑容都开在这几日,又见着那双曾经极漂亮的眼睛里水盈盈的,攥着帕子接过儿媳递的茶时却小心翼翼。
做长辈的都封了红包,墨晗也送了支玉簪,弘历和弘昼像是突然长大了端坐在椅子里,仍是掩不住眼中的好奇唇边的笑,圆睁着眼睛不停扫量自家新进门的嫂子,被胤禛瞥了一眼又坐得直挺挺地肃了两张小脸。永瑾和永璠跑过去分别抱住两人的腿,四个分了两辈的大小孩子就又顶着头笑起来。
如此正式的敬茶几个大人全都沉默不语,气氛倒让几个小孩子笑得热闹起来。
我笑着赞新媳妇生得好,送了个翠玉的送子观音,弘历便凑过来小声问到底哪好。我告诉他你这才入门的新嫂子面上有个窝就是好,他看了几回竟蹙了眉悄声地怨,“咱这府里除了二嫂可没人有,竟都是不好?儿子也没有,倒觉好得很。”
无奈看他一眼小子竟缠起人来,直追问那小小的窝儿到底从哪生出来的,胤禛看着他又哼一声,才老实地站在旁边被永瑾拉了拉却不肯回位,硬生生地站着像在和谁制气。我凑近他耳边解释一回关于酒窝的传说,看他懵懂的样子手指点在胸口压低声音地笑,“胸口有颗痣的也是。”
这样一说我倒想起自己这身上也是有颗痣的,极小却极红像是用针尖点在心口上,才刚嫁胤禛的那两年他总是爱把指尖点在上面说什么也不许躲,去年冬天仍是,只是年纪大了便忘了羞。
也许,我真是带着记忆来的,就像曾经的我身上也有,相同的位置相同大小红得像滴血。
突然搭在肩上的手吓得我愣住,耳边含了笑的声音怎么也止不住,“那儿子也有,酒窝没有,痣倒是有一颗。改天给额娘看看,您给看看算是不算。”
我看着眼前始终在笑的童稚面孔,晃了几晃,用手扶住再看,想笑却顿住。
从嬷嬷身上挣扎着踩到地上的念儿一团喜气的红色,领口袖口毛绒绒的白边衬得一张小脸粉扑扑的。站在厅里四处乱看,一会弘晚一会墨晗最后竟瘪着嘴跑到跟前,推开弘历扑在腿上伸长了胳膊够我的衣摆。
弯了身才要抱起一个人影从旁边椅中站起身,两步迈过来将孩子抱到胸前,伸了手拉我站起。
胤禛看着怀里抱的孙女唇角一动,倒先听见小丫头甜丝丝的唤了声玛法搂住脖子,我拉好她蜷皱在手臂下绣着雪白小猫的大红裙摆,手上一紧头顶已嗽了一声,“去用膳。”
被他牵着往外走,椅中坐的众人陆续站起跟在身后不远处,弘历也牵着永瑾跟在后面。
我看着念儿抿了嘴笑小模小样地呼了口气在胤禛脖子上,小小的手紧跟上去,“给玛法揉揉,呼呼嗓子就不痛了。”说着又给他紧了紧领口,笑得缩了脖子趴在肩头看拽着弘历兄弟跑过来的俩哥哥。
我掩了嘴笑,听着身后走得轻悄却毫无顾忌的对话。
“知道为什么小丫头受宠吗?因为你们哥俩儿不会这套。”
“五叔会?”
“爷能做这种事儿?笑话。”
“那会做什么?赖着玛嬷说悄悄话儿?”
“我知道,五叔和六叔每日读书,学得不好要挨罚的。”
两个稚嫩又相似的童音几乎让我分不清是谁在说,许是两个都有,比谁知道得多。
回头看去弘历居然在笑,走在一旁的弘昼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人敲了一下无声警告,四个人立时敛了笑目不斜视走得端正。
正了身看到同样收回视线的胤禛,我才知道原来是他,错以为自己治家有方连这些调皮捣蛋的也知道怕我。
念儿眨巴着眼睛笑得事不关己,探手摸到我头顶拨得叮叮直响,被胤禛掂了掂又靠回肩上委屈地看着他,一声玛法叫得我的心都要软了。
看得到的侧脸低了些许,眼尾一道笑纹清晰可见,两双眼睛无声地笑彼此对视,暧昧得不像祖孙。
又是这样的一家人围坐,许久不见,多了些人也少一些。
弘晚绕到近前询问胤禛意思,他看了看腿上坐的小人儿终是抱起递过去。小丫头立时又腻在她阿玛耳边不知在说什么只听得到娇滴滴的笑,弘晚摇摇头坐回位置。偎在弘晚怀里的念儿见墨晗看她,丢给额娘一句秘密便躲开视线。
女孩随姑?这话我曾听过,只是这念儿的谄媚机灵也未免太像红挽了些,才两岁多点就精怪若此,难怪胤禛喜欢。可她出生之时红挽早已不在府中,见都没见过也能这么像?
一餐饭少有人说话,有酒有笑,倒是轻松。
回了房坐到镜前,手还没摸到头发簪子已取下放在手心,我从镜中看他认真的样子,不再动由他拆散发髻。
“累么?歇会。”他的下巴轻抵在我肩上压着那些披散的头发,脸孔就在我近旁映在镜中有些虚,那些眉眼少了些笑不真实。
回身再看,好些,至少清楚,不像隔着什么东西虚无飘渺。
抬手解向颈间盘扣,他就弯着腰停在那儿看我,突然摸到脸上手指顺着头发到了脑后,相抵的额头有些凉。
“你也歇会吧,一早起来就出了门回来也没见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