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挣下的家业,连银子怎么花都要跟你请示?佟素娘,你给我适可而止!”冯元话落,便甩着袖子气冲冲往外走去。
“你”冯佟氏也气得不轻,当着下人面被冯元连名带姓唤着,面子上挂不住,朝几个噤若寒蝉的下人叱喝一声,“统统给我滚下去!”
门外的宋嬷嬷脚步顿了顿,瞧见一众丫鬟匆匆往外走,心知定是太太发了火,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前,忧心道:“太太,老爷方才将包嬷嬷与房嬷嬷赶出去了,似是已晓得她们是佼的人。”
冯佟氏不耐烦地摆摆手:“晓得便晓得罢,量他也不敢找我娘质问,就算他不拿我娘当回事,他亦得掂量掂量他做的这龌龊事,有没有脸抖落出来!”
“太太”宋嬷嬷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忍不住吭哧道:“老奴瞧着老爷到底还是敬重太太的,也不似太将那小蹄子当回事的样子,也就是贪个鲜,她既未进府,年老色衰还不是被扔的命?其实咱们今儿”
冯佟氏脸一阴,斜瞟着她,哼道:“今儿怎么了?”
“老奴觉着今儿其实去错了,治了她还会有旁人,老爷早就不去王姨娘和刘氏那里了,也不能素一辈子不是?”宋嬷嬷吞了吞口水,顶着她的眼刀子,垂眸大胆道:“若没了她,老爷若瞧上旁人,又敲是个良家,岂不是立马便能抬进来?日日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多膈应人,如今多省心,眼不见为净不是?”
“那些送出去的宝贝呢?玲珑阁呢?老爷今后若还是这般大方呢?冯家的金山银山岂不是都姓了李?”
哎,宋嬷嬷心内无奈,说来说去如今她也搞不清太太到底是嫉妒绿莺还是心疼银子了,“太太细想一番,老爷亦不是个傻的,怎么会把冯家都给个外人。”再说,老爷的产业那般多,一个玲珑阁真不算甚么,这连她一个下人都晓得,太太如今怎么变得这般眼皮子浅,简直是视财如命。
冯佟氏绞了绞帕子,气恨不已:“哎,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瞧不惯我冯家的东西便宜了外人。奶娘你没瞧见,那悬狸精穿的戴的用的全是上好的,便连毓婷的闺房都比不上她的。毓婷可是官家嫡女啊,竟让个奴才秧子给比下去了。你那时立在门口,不知你瞧见她没,哼,我可瞅了个仔细,不仅相貌不见得多美,更是生了一身子肥肉,颤巍巍地别提多膈应人了,也不知老爷怎么就瞧上她了,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eads;婚昏欲睡,这个老公有点渴!。”
当时屋里动静闹得颇大,宋嬷嬷怕那绿莺是个泼辣货,再伤着太太,便伸着颈子往里瞅了好几眼,倒是瞧到几分模样,确实是个勾人的,只这话她不敢说,只顺着太太道:“就是就是,比那二月二吃的猪头肉还肥呢。”
“呵呵呵。”冯佟氏掩嘴乐得开怀,不住点着她,“你呀,话儿虽糙,说得倒贴切。”
主仆两个笑了半晌,宋嬷嬷想起一事,问道:“老爷在南门甚么也没说便家来了,之后亦没追究,太太瞧着,对那小蹄子他这是撂开手了还是”
“哼!”冯佟氏冷笑,“他虽早早与我离心,可我自认这世间还是只有我最了解他。他若打算撂开手当时在南门宅子便会安排一番,该发卖发卖,该发嫁发嫁。甚么都不安排,对那狐狸精一番冷待,给足了我体面,不就是打着安抚我的算盘么。我呸z个馋嘴猫儿似的,一月里去二十天,我才不信他能轻易撂开手呢。”
宋嬷嬷苦了脸:“那今儿这番折腾岂不是没甚么用?”东西一样没要回来,人也没赶走。
冯佟氏摇摇头,笑道:“也算有点用处,起码把我跟老爷的窗户纸捅开了。对于那狐狸精的存在,从前我是心照不宣,想知道多些,全靠丁佩暗里查。今后可以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说,明着问、明着查,再不用偷偷摸摸、遮遮掩掩了,我心里这个痛快啊。”
“太太,苦了你了。”宋嬷嬷愈听愈心酸,“世间男子皆薄情,太太莫要太过为难自个儿了。”
“哈哈哈哈”闻言,冯佟氏笑得直抖,半辈子养尊处优,脸上的肉已然宽厚松弛,下巴颏一阵乱颤,一脸慈善,说的确不是美话:“不不不,我不苦,苦的是那小丫头,她的苦日子我不知道何时来,可好日子可是快到头了!”
瞧宋嬷嬷疑惑,她咯咯一笑,冷声道:“你说的有理,老爷是不会给她金山银山,可她若生下子嗣呢?”
“可一个庶子”
“庶子怎么了?老爷将他接回家来,养在我名下,不就是嫡子了?”
可不是?将外头那狐狸精生的野种放到太太身边,每日见了不得跟针扎一般膈应?宋嬷嬷浑身似长了草,一个劲儿转着圈,攥着手里帕子不住念叨:“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呵呵,冯佟氏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还能如何,当然是让她生不出了!”
翌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日了。
南门宅子里倒是热闹,灶房里正团着圆子,小厮举着梯子攀在屋檐,将大红灯笼在檐角上一个个挂起来。虽未点灯,却已然红彤彤一片,煞是喜庆。
昨儿春巧去请了邢仁堂的玄妙师傅来,绿莺擦了她的药后舒坦多了,估么再养个三五日便好了。脸还微微肿着,却已不去想冯元的打算了,他是今儿不来亦或是今后都不来,她不惦记,玄妙说得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每年这时,天儿一黑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百姓赏灯